暴雨里 第34节
当时课业也繁忙,苏祈安不想和周雨喆发生争吵,听话了二十多年,和谭斯京再见面时,那晚了十多年的叛逆好像回归了。
她想顺心,也是如今,才发现顺心,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重要的是勇气和动力,也破土而出了。
苏祈安当着余一婕的面出了门,监控器还在闪烁着。
站在门前,苏祈安不自觉地往监控看去,黑漆漆的摄像头,圆孔状,像黑洞里时刻盯着的眼睛。
苏祈安犹豫地眨了眨眼,站定一分钟,最终还是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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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车子停在罗伯威小区,清晨咸湿海风扑面而来。
轻车熟路直达那扇熟悉的门前,苏祈安按下之前谭斯京给她的密码。
手机放置在洗脸台上,谭斯京刚洗漱完,下颌线上还带着透明水珠,修长手指顺手带过。
薄唇轻启,冷淡回复着从手机听筒里传出的男声。
“收起您那股劲儿,有那闲空多去管管您那乱成一锅粥的公司,少管我。”
“谭斯京,你还想回谭家吗?我管你是因为你是谭家人!”硬气男声带着怒气,谭仲言在电话那头眉眼紧皱。
谭斯京眼眸晦暗,唇边带着冷嘲:“那家倒也不必想回。”
“谭斯京,我看你是疯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做的什么事,接风宴穿的什么衣服?开什么酒吧?要我一件一件给你说出来吗!乱搞——”
电话被挂断。
镜子前,小姑娘站在距离洗手间和卧室较远的安全地带,神色自若,眉眼沁着温雅。
杏黄色的连衣裙,齐腰长发如墨泼下,婀娜身材一览无余,净□□致脚腕露出。
衬她。
隔音效果绝佳的公寓,不必担心电话内容被听去。
谭斯京走向苏祈安。
苏祈安问他是不是刚起床?刚起床的话有没有吃饭?
谭斯京说钟点阿姨做过饭了。
苏祈安慢慢走到谭斯京面前,抬手抚上谭斯京的眉眼。
他皱着眉,苏祈安的手轻轻抚过他拢着的眉眼,然后环住那精瘦的腰。
苏祈安柔声细语,“谭斯京,不要皱眉好不好?”
她不喜欢他皱眉,也不喜欢他不开心。
苏祈安那点心思全暴露在谭斯京眼里。
他今日睡得足够多,那通电话谭斯京不当回事儿,丝毫没影响到情绪。
谭斯京揽过苏祈安,圈了她一缕青丝在食指上缠绕把玩,慢条斯理地问她:“选好在哪儿实习了?”
苏祈安摇头,没把她纠结选择的原因告诉谭斯京。
只说也有可能会在一品。
倒不是为了余一婕那电话,而是芙城的到底没顺心,不如选个好的,即使周雨喆在,那也不能影响了前程。
‘有可能’,那只能说明还有顾虑,早说了苏祈安心思浅,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苏祈安。”谭斯京拥着她,发丝在手上缠了三圈,有些爱不释手,“选你自己的,别被其他人影响,嗯?”
其实一开始,苏祈安是随心的,随心接近谭斯京。但接近他了,又没办法在他身边随心。
总是担心自己这不好,那不好。
也没和谭斯京说过什么顾虑,话却和影响她所想的对上了,但流入心脏却是暖洋,潺潺流过,苏祈安抬头,眼眶雾气弥漫,不着边地问了句:“那,你给我兜底吗?”
昨天那点多想又被打消了,那句‘听她自己的’,真的是想让她听她自己的。
“行。”谭斯京松了手,发丝一圈一圈又从他瘦削食指松开,落在墨绿色衣料上。
“我给你兜底。”
苏祈安启唇,声是轻的:“好呀。”
这样隐秘的循循善诱,叫她心中一锤定音。
都没说选择,谭斯京却散漫说:“下回接你上下班。”
那样倦淡的模样,落入苏祈安眼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是她这辈子都学不会的。
懒洋洋的。
也是后知后觉的,明明还没有说去哪儿实习,他却能说出接她上下班那样随意的话。
倘若是遥远的地方呢?苏祈安才发现,谭斯京的肆意妄为,是他的底气,也是他勾人的地方。
是他与她的阶级区别。
也是,她跌进名为他的漩涡的原因之一。
苏祈安联系了一品律所的联系人,投去了她的资料,目前只等通知即可。
谭斯京捞了车钥匙,问她要不要去看海。
看什么海,苏祈安看过好多回,但跟谭斯京看过几回?
看过几回,她也不会拒绝呀。
苏祈安点头,“好呀。”
谭斯京揉了把她的头,换了身衣服带她上了车。
道路光景从眼前迅速划过,车水马龙,路边行人三两。
车开了很久,谭斯京带她前往某座小岛,从车上下来时,岸边即可看见一片砖红色的浪潮铺满海上。
这是赤潮,代表夜晚有惊喜,瞧起来并不吓人。
小岛面积很大,望去一眼到不了头,大风车近在咫尺,抬头像个巨人,苏祈安挽着谭斯京的手。
海风比谭斯京家附近的还要大,苏祈安如墨的发被吹起,她能闻到常用的洗发水味。
谭斯京稍稍俯身,颔首凑近苏祈安,风带着他冷调的气息拂过苏祈安面颊,随之而来的是他温和嗓音:“冷的话,我们就回去。”
苏祈安摇头:“我不冷,也不想回去。”
偏头,她笑:“这是蓝眼泪呀,我想看。”
头发被她抚顺,浪潮迭起,风却小了,阳光照过海面波光粼粼,半洒她的脸颊。
风是刚好的,阳光是刚好的,她这样柔和的笑,低眉顺眼,明眸皓齿,美得不可方物。
谭斯京捏了捏她的脸,“冷就告诉我,带你回去。”
惊奇的是和那天晚上一样,附近有一家唱片店,面积不大,装修风格一眼过去是复式风格,没放音乐,也没什么客人。
进去时,门口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掀开透明纱窗,入目便是一排又一排的唱片盒子,分颜色排放,整齐美观。
老板躺在躺椅上,瞧见有人进来,懒懒翻了个身,压根儿没起身:“试听在左边,挑选在右边。”
还没走到试听区,谭斯京来了电话,他先让苏祈安自己逛逛,自己到门外去接了电话。
光怪陆离的光线透过纱窗,环绕男人背影。
苏祈安半眯眼,忽而就瞧不清这光风霁月的谭斯京。
这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苏祈安在试听区绕了一圈。
她对唱片的兴趣不高,但遇到有兴趣的还是会停留上那么一会。
走到挑选区时,却意外发现有个架子上摆放着芭蕾唱片。
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睡美人》、《胡桃夹子》,安塞美的《皇家芭蕾》。
周雨喆为了防止苏祈安接触有关芭蕾的一切事物,除了看徐清落演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到芭蕾。
苏祈安没忍住拿了一张《皇家芭蕾》到试听区。
打开唱片机,放入唱片。
苏祈安戴上耳机,悠扬婉转而动听的歌声缓缓回荡在耳边。
叫人心之一颤。
直到左耳耳机被摘下,谭斯京低沉声线钻入耳道。
“在听什么?叫你两声没听见。”
苏祈安仰头:“《皇家芭蕾》,你听过吗?”
“没有。”
“要试试吗?”
谭斯京把耳机戴上。
不到半分钟,谭斯京摘了耳机。
无趣且漫长的音乐听得他头疼,真不知道苏祈安是怎么听得入迷。
果真,他欣赏不来这艺术。
转身的瞬间,苏祈安拉住他的手,“不听了吗?”
“我去买单。”
苏祈安“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买什么单?我,我只是听…听听。”
“苏祈安。”谭斯京很深地看着苏祈安,“说真话。”
她看那眼神就是想要。
“说真话,说想要。”
右耳的耳机还在放着跳动的节奏,是最爱的芭蕾。面前,左耳是谭斯京缓慢低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