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里 第2节

  暮色长灯映在车窗洒下一片,半遮去男人面孔,隐隐约约,宛如虚梦。
  坐在前头开车的阮晋伦随意往后视镜瞧一眼,笑意半脸:“回来了也不吱一声,还得在那报纸上看见你,真把哥们当外人?”
  谭斯京笑得散漫,慢条斯理回了句:“不然呢?”
  三个字,还真戳到阮晋伦点上了,他转头,“你是——”
  “诶,名山门口怎么有戏看?”
  女人开口即成脏,侍童让苏祈安站在一边。
  而她安静地站在一旁,彩灯闪烁。
  光落在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
  站在那满是浮躁喧嚣的地方,犹如仙落。
  莫名地,谭斯京觉得有些眼熟,半晌才想起上午似乎见过她一面。
  在厦城大学操场,侧着脸和身旁的人说些什么,轻轻一笑带过。
  不过半秒,谭斯京收回了视线。
  阮晋伦把车开往名山特定地库。
  苏祈安一早就听见车声,用余光瞧见那半降的车窗露出的侧脸。
  比那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还要清晰,分明是谭斯京。
  也是在那瞬间,苏祈安的心跳声,比大脑放空的反应还要先响起。
  一拍接着一拍,望着那半降车窗露出的侧脸,苏祈安差点失了神,只留下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还是和好多年前那样,清风霁月。只是没有想到,今晚的宴会,身在美国的他也会来。
  早该想到的,他父亲举办的宴会,又怎么会不来?
  经年累月,她以为不会再见他了。
  五分钟后。
  谭斯京和阮晋伦出现在名山门前。
  他穿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寻常黑卫衣,落拓至极的穿搭,在这上流场里也算是松弛感极佳。
  却又算得上是毫不在意这儿的规矩。
  可又哪要什么规矩?他本身就自带那散漫不经的矜贵。
  无波无澜,倦怠慵懒。
  谭斯京下了车,本是毫无交集的情况下,在他抬头看向名山门口的瞬间,就这么与苏祈安对上了视线。
  转瞬即逝的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苏祈安望进他那毫无波澜却又深潭似的眼眸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却叫人怔住两秒。
  谭斯京先一步移开目光,苏祈安低了眉,又看了过去。
  先前在门口踩到高跟带子的女人看到谭斯京,立马开始摇着腰肢过来,瞧见苏祈安站在谭斯京对面,用手肘顶了她一把,顺势嘀咕:“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搁这儿挡着我的目标,一会让你见识什么叫难堪。”
  苏祈安无声垂眸。
  大概是多年执念在此刻醒来。
  声音比大脑更快做出行动,几乎是见到谭斯京的那瞬间,她就想要和他产生交集。
  然后,苏祈安看见自己用着不大的胆子,硬生生叫住了正准备进入名山的谭斯京。
  “先生,可以将我捎进去吗?我找人。”
  先回头看苏祈安的是阮晋伦,他一惯爱看戏,苏祈安这身朴素无华的样子像极了圈子里被阔少爷玩腻了甩一边去,最后人找上门要个说法,说不定说法没要到,还能勾到其他的阔少。
  只是没想到苏祈安要找的、要勾的不是其他人,是谭斯京。
  阮晋伦用手肘顶了顶谭斯京,玩味着:“有妹妹喊你,别给人晾着了。”
  这不是第一回有姑娘喊谭斯京,却是第一回有姑娘穿得这样素净喊他。
  尤其是那江南美人开口声线带着酥软。
  吴侬软语,耳根子都软了。
  鬼使神差地,谭斯京偏头看苏祈安,眉梢微扬:“你找谁?”
  苏祈安想说,找你。
  第2章
  遥遥视线交汇在空中,复杂片段融碎在脑海中。
  远处传来一阵晚风,好似可以放大感受。
  苏祈安不说话了。
  死寂气氛下,阮晋伦却等不住了,这宴会都快开始了,主人公还搁这儿门口谈情说爱呢,情爱的对象又不是他,他可没那闲工夫在门口当电灯泡:“来都来了,他不带你进去我带你进去。”
  谭斯京笑了。
  进去的顺利,也许本就有意撩动谭斯京,说的谎多了,遇到的为难也多。
  女人瞧见苏祈安能够在谭斯京身旁甚至还能被带进去,难掩诧异:“谭先生,这样的人怎么能进名山?”
  先一阵告状的是女人,她娇着脸,暗暗拉踩苏祈安:“她刚刚还踩了我的高跟鞋带子,五万一双呢。”
  听这话,阮晋伦来了兴趣,觉得这热闹一会有的看了。
  苏祈安不知道怎么回应,脸色白了一瞬。
  谭斯京黑眸暗垂,唇边勾了笑,却是嘲弄意味。
  他朝女人看过去,意味深长:“孤陋寡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五十的鞋能抬到五万了。”
  .
  名山里头分为各个包厢,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充满着上流社会气息。
  最大的那层是个宴会厅,在二楼。
  三楼是为了方便的厢房。
  今晚是个小宴会,是阮晋伦订给谭斯京接风来的,连包房都定去不少。
  进来的路上,苏祈安站在一旁听阮晋伦和谭斯京聊天,没落下重点。
  偏偏她说了谎,说自己要找的人就在宴会厅。
  也再次如愿进去了。
  宴会厅人不多,全是千金小姐,世家公子。
  绒毛复古地毯铺满一地,踩上去连足音都未曾听到。
  杏白沙发围在中央,圆桌上的名酒只在手机里看到过,墙面上的古画栩栩如生。
  这些物苏祈安见过不少,人倒是一个没认识。
  反倒她格格不入,苏祈安起了怯懦。
  难怪大家都不愿意来,原是一场谭斯京的归国宴,几乎是普通人与上层之间的对比。
  谭斯京就站在宴会厅门口,他耀眼得很,人还未真正踏入半步,就有人凑过来和他搭话,给他递了支烟。
  也不抽,就这么在手上把玩。
  点了烟,自然有不少人都围过来,他唇边带着笑意,模样懒散淡倦,就这么随意应着。
  冷沉嗓音仿佛渡过水,听起来都不真切。
  男人眼眸暗了几分,他从不喜欢这种恭维式社交,索性敷衍。
  倘若不是最近阮晋伦发疯似的爱折腾热闹,他连敷衍都懒得。
  压根不给面子,却又没人不敢给谭斯京面子。
  抬眸间,谭斯京似乎想起什么,把视线放在那袭白裙上。
  也不急着,就等她开口。
  仿佛早已看穿。
  苏祈安却知道他要说什么。
  从前她看过一部电视剧,里头的女主角为了得到某样东西,步步为营,总是以退为进。
  最后的结局苏祈安忘了,但她确定效果不错。
  苏祈安目光清澈透亮犹如真感激般望向他,嗓音也是轻的,“先生,我要找的人就在这儿,谢谢你。”
  谭斯京应声,像是真好事做到底,宛若闲谈般问她:“哪个人?需要帮忙?”
  谭斯京是什么人?从不做好事的人。
  不善良不说,性子还坏,浑坏,捉摸不透,还分不清真假,总叫人猜死了,也想不到这人到底要如何。
  就譬如这一刻,苏祈安没想到他会继续问下去,有些慌了神,嗓音都变得虚幻,急了半分:“不用,他还没来。”
  谭斯京垂眸,无声看了眼苏祈安,没再搭理她。
  苏祈安松了口气。
  在场的姑娘个个光鲜亮丽,苏祈安这身穿搭本身就能让人引起注目礼,加上她和谭斯京进来,就足够让人留下印象。
  但没多久,谭斯京就独自隐在一旁。
  这也恰好让那些原本想和苏祈安搭话的姑娘失了兴趣,从那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出。
  苏祈安不过是那谭公子顺手做的好事,哪真认识。
  苏祈安得了空,坐在一旁的桌边,拿了杯香槟掩耳盗铃似的注意着谭斯京。
  来来往往和谭斯京搭话的很多,没一个不被他的冷淡吓走,反而愈发努力起来。
  偏生阮晋伦不在,谭斯京的疏离浑然天成,不爱社交的模样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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