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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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学习大脑封闭术。”布赖恩坐在我身前的木椅上,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橡木桌面,“这不是建议,而是告知。我会教你如何练习它——很多关于你自己的秘密,你最好还是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晓。”
在他起身前,我缓缓开口,语气染上了一丝绝望:“布赖恩,我想我终于知道了一个答案,一个关于为什么你在加入食死徒一段时间后,疲惫到就像变了一个人的答案。”
他沉默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沉沉地注视着我。随即,他轻叹一口气,并用了肯定句:“你杀人了。”
“我也不想的——我...”
我的声线开始哽咽。
将刀刃扎入另一人肌肤中的感受,我难以忍受。我开始止不住地发抖,脑海里再次回忆起1968年的夕阳,仿佛都已经染上了血色。
不知为何,在我的记忆中,那束洋桔梗的洁白花瓣开始凋零飘落。落到一半,就变成了暗红的鲜血,啪嗒,啪嗒,滴在地面上。
而我深爱的那个少年,正是他九岁的模样。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身前,眼中是极致的失望与愤怒。
“沙菲克,你怎么能杀人?”他冷声质问道。
随即,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布赖恩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发顶,我便止不住地在他怀中号啕大哭,泪水浸湿他胸口的衣料。
“到底什么是正确的?”
我抽噎着。
“...抱歉,赫拉。”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这个问题,换作在很久以前,我会义无反顾地告诉你。可是现在,恕我无法回答。”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妹妹。我和你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于是有关我大脑封闭术的学习,就这么提上了日程。几乎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到最后,我都坚持不住。我所有的记忆被迫在布赖恩面前展开,被他窥探得一清二楚。
“我可以看见对于你而言最重要的回忆——”
突然间,他噤声了。
我的心下一紧,我想我知道他看见什么了。因为我脑海里的画面正定格在1968年的夏天,西里斯看向我的第一眼。
那时,他扬起不羁的笑,飞扬跋扈的阳光在他灰色的眼睛里闪烁。
我的喉口溢满酸涩,抬头看向布赖恩的眼睛。而他的眼神染上悲悯。
“你尝试一下想别的事情,不要让对你摄神取念的人看见你的记忆。你应该让他看见你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而不是事情的真相。”他缓缓道。
布赖恩拿着魔杖,双手抱臂站在我的身前,“但不得不提的是,你已经进步很多了。这次,你抵挡我已经成功抵挡了四分钟——但我想告诉你,比我厉害的人,比比皆是。若当你真的碰上摄神取念大师,那么这四分钟,是远远不够的。”
直到这节课结束,我起身,欲要离开他的房间。而他注视着我站在门口的背影,突然出声喊住了我。
“你该放弃他了,赫拉。”
我知道他在指什么。
可我只是回应他苦涩的笑。
没办法啊,哥哥,我做不到。
西里斯的名字永远都是我胸口的淤青,愈揉,愈扩散。他与我的肋骨和心跳共存。
对他一见钟情是我错误的开始。
可是我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为什么布赖恩会突然让我学习大脑封闭术,每当我问起他,他总是会将这个问题混淆过去,要么就是简短的“以防万一。”
“我总觉得你最近神经有些敏感。”在可以成功抵抗十分钟后,我问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遭遇的不仅仅是杀几个人那么简单,对吗?”
然而面对我抛出的这个问题,他总是闭口不谈。我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凌乱地盖住他眼神的发丝,还有像是回忆起什么而猛然紧绷的下颌线,心中的忧虑渐渐升起。
半晌之后,他只是摸摸我的头,朝我温声道:“目前你还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赫拉。我更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知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把你的手链摘下来。”
他温和的声线下暗藏的是波涛汹涌的情绪,可他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从不暴露出一丝裂缝,让我发现他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辛秘。
“你只需要明白,现在主人很信任我。目前是,以后或许也是。”
“所以这算是振兴家族荣誉的一种吗?”
他沉默地盯着我看了半晌,轻轻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有事情一直瞒着我,甚至是瞒着父亲与母亲,瞒着所有人。
我在心底这样笃定。
第31章 chapter30 魇
二月份,灰紫色的云翳低低地压了下来,料峭的春风悠悠拂过葳蕤树林的枝桠,嫩绿的枝叶颤抖着,一切在古堡中显得喧嚣又沉寂。
“女士们,先生们,上午好!我的名字是威基·泰克罗斯,也是各位接下来学习‘幻影显形’的指导老师!”一个身穿魔法部制服的男人用了声音洪亮,站在空教室的中心,对着我们大声说道,“课程为十二周,幻影显形时最重要的是要记住三个d——即目标,决心,从容。”
泰克罗斯苍白得出奇,睫毛透明,头发纤细,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一阵风就会把他吹走。
在这节课,我看见了许多熟人,其中自然包括掠夺者们与伊万斯一行人。我将视线移回来,避免与西里斯对视上——因为当我一看见他灰色的眼睛,那宛如梦魇般缠绕在我记忆中的画面便会再次浮现,扼制我的呼吸。
噩梦在质问我的罪恶,西里斯九岁时的模样还尚且稚嫩,可他的声线冰冷至极,冷声问我为什么要杀人。
“...第一步:把注意力集中到你的目标上,”泰克罗斯说,“当前,就是你们面前的木圈里面。现在请把注意力集中到你们的目标上。”
于是,练习在我的神游中就这么开始了。
许多人在练习时无法进入木圈,有些人的身体甚至还出现了分离,这以至于泰克罗斯不得不上前把他们分散的四肢拼接回去。而一次成功的,便只有西里斯,波特,以及卢平。
西里斯英俊的脸上扬起自信不羁的笑容,宛若夏日盛放的烈阳。他恣意的视线缓缓扫过教室中还在艰苦练习的巫师们。
直至他看见了默默无言的我。
而那时,我恰好抬头。
就在一瞬间,他的目光冷了下来,而梦魇又开始缠绕上我的心头。1968年的夏天,血色的夕阳,伦敦桥上,泰晤士河畔——明明是充满美好的记忆,但我不愿意再去回想。
因为痛苦已经变成密密麻麻的银线,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
于是我迅速地低下了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木圈。可惜我的思绪越来越紊乱,宛如一团麻绳缠绕在一起。所以,练习结果便一想而知——我又没有成功进入木圈。
而幸运的是,还好我的身体没有分离。
当下课铃浑浑噩噩地打响,我便背上书包欲要离开。可就在我走近门口时,却偶然听见了西里斯与波特的对话。
“...对,卢卡,那个意大利男人。之前我和你去伦敦玩的时候,经常会带你去找他。在圣诞节前,老康普顿街遇袭,肯定是那些食死徒干的...圣诞之后,我再次前往那条街区,去到了一幢破旧的公寓,那是卢卡的家。”
“可在这次,当我站在他的门前时,却无人回应那响起的门铃。”
西里斯的灰眸在此刻蕴满悲伤。
波特浅浅地倒吸一口气:“所以他...是死了吗?”
“我想是的,叉子。”随即,西里斯的眉眼染上一丝狠戾,仇恨开始在他的眼底燃起,将一切焚烧殆尽,“毕业以后,我一定要加入凤凰社。那些食死徒,全都是肮脏的疯子——我一定要亲手把他们送进阿兹卡班。”
“我支持你,兄弟!”波特大叫起来,用力地拍了拍西里斯的背,“我毕业以后也要加入凤凰社!对抗那些邪恶的黑巫师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一定会协助你找出杀死卢卡的食死徒,然后替他报仇!”
我的脚下灌了铅,难以迈开哪怕一小步。我的心在此刻跌入谷底,泥泞不堪的、浓烈的罪恶感从灌铅的脚底慢慢升起,爬升到我脆弱的心脏。
在终于缓过来后,我已经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教室里的学生几乎走光,而他们离开时都会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
直到最后一刻,掠夺者们有说有笑地走到了我的身后。见我宛若雕塑般僵硬直立的模样,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他们根本不想与一个食死徒搭话。
更何况我已经杀了人。
更何况卢卡是我亲手杀死的。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
于是我没有回头,就这样落荒而逃,步伐踉踉跄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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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6年的夏天,雷古勒斯加入了食死徒。与我相同的黑魔标记在他的小臂上蜿蜒,可怖且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