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诚然,那妇人和老妪都没有下毒的动机,好好的人在无患居领了药汤回去后就咽气了,这件事不论简言之怎么分辨都難逃收押审问的结局。
赵德牙关緊咬,喝令差役上前捉拿:“你还敢恐吓证人?!来人!给我把这小子五花大绑,直接压进牢狱!”
简言之冷静异常,甚至挥退了常青常明意欲保护的动作:“看来你对你夫君还真是情深呐,既然如此,那就开棺驗屍吧。”
赵德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听茬了,下意识追问了句:“什么?”
“我说,不是要自证清白么?那就开棺驗屍。是中毒还是无患居的药物所致,一驗就见分晓。”
简言之轻飘飘的几句话,让那妇人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是最清楚面前这男人是怎么死的,一旦驗屍,那么......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允许有人破坏我夫君的遗骨!”妇人喊声几近凄厉,她面目扭曲,嘴唇随身子战栗不止。
简言之见状似笑非笑叹了一记:心理素质可真差,就这点胆量,还学别人玩计谋?
那妇人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简言之轉头望向老妪:“您年长些,有阅历,想来您会同意的,是不是?毕竟这是与您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不开棺验尸怎么查明死因呢?您也不想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吧?”
简言之说的有理有据,着实是叫人找不到理由拒绝。
不是口口声声说人死得冤枉么?那给你提供查明死因的渠道。
不是声称是家里的顶梁柱,立誓要为其讨个说法么?那当众验尸,给出的说法够公道了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除非是其中真有怕为人知的隐情,否则不论如何也不该对简言之的提议加以驳斥。
那老妪被逼着表态,早已方寸大乱。
她支支吾吾张不开嘴,只得和妇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顺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赵德。
她们俩本是外乡人,因家里死了老丈夫,到明望镇来投靠数年前曾效力过的旧东家。不想灾疫横行,把她们阻隔在了镇上。
数日前赵德找上她们,声称只要帮忙演好一场戏,不但会许给她们安度余生的钱财,还会开条通道放她们回乡。
妇人是她的儿媳妇不假,可她亲儿子不争气,早八百年前与当地一位有夫之妇勾勾搭搭,遭人一怒之下给打死了。
至于眼前这位躺在棺材里的‘儿子’,恕老妪直言,她也不認识。
老妪摸不清明望镇的权势关系,便不敢随意应声。而这闭口不答一味躲闪的模样,在百姓眼里无疑是心虚的表现。
“.....还说要杀人偿命呢,怎么一提验尸就露怯了?想查明真相仅此一法,不然简大夫不白叫你们给冤了?”
“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那人是吃了无患居的药汤才暴毙的么?现下不赶緊支持简大夫的做法还在等什么啊?難不成真是你们合起伙来毒害人,再妄图栽赃给简大夫?!”
“.....什么难不成,依我看就是!光天化日就敢用毒害人了,这人心呐,啧啧啧.......”
百姓们众说纷纭,听的赵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可是在樊旭面前夸过海口,要把简言之给绑回去给樊旭泄愤的。
萬一计划失败,他都不敢想樊旭那无处发泄的怒火会怎么发泄在他头上。
赵德心一狠,想着索性把简言之强绑算了。
反正没有验过尸,这件事简言之就没有办法把自己给摘干净。
他稳住心神,冷声道:“随意损毁遗骨乃是大罪!即便要开棺验尸,那也得让衙门的仵作来验,岂容你这个嫌犯从中插手!拖延没有任何意义,这衙门,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恰到此时,郑明易匆匆赶来。他身后还跟了二十来个武夫,看样子是准备大动干戈,和衙门抗争到底。
赵德手握刀柄,刚想喝令差役拦下郑明易,不料差役还未近身,郑明易却先停下了。
他和简言之隔着三米远的距离交换了个眼神,简言之点点头,郑明易搖搖头,片刻换简言之摇摇头,郑明易点点头。
然后他们就交流完了。
赵德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来回望着这俩人。
不是,拿人当傻子也要有个限度吧?
话都没说,一个点头一个摇头,这就算交流完了?!
简言之安抚住郑明易,唇畔浮起个清浅笑容:“官差大人,可否容简和夫郎说几句话?”
赵德听多了带嘲讽意味的话语,一时听他认真询问还有点不适应,他觑眉咬牙道:“你想串供?!”
这句质问本该用在郑明易出场那儿。
可惜纯粹意识交流,没用上。
简言之闻言笑容大了些:“死因尚未查明,按照律法简某并没有被定罪,既然不是罪犯,又何来串供一说呢?官差大人要请简某去衙门配合调查,简某无从拒绝。只是我家夫郎怀有五个月的身孕,萬一他因担心我而动了胎气。那这笔账,简某可就只能算在官差大人您的头上了。”
简言之虽是笑着,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瘆人,让赵德后背无端生起层牛毛汗。
他有一瞬间地确信,简言之不是在威胁,而是在陈述事实。
要是沈忆梨真为此动了胎气损伤身子,那么对方必定会仔仔细细跟他算这笔账。
赵德犹豫须臾,转念想到简言之这是同意随他去衙门了,不禁松了些面色:“抓緊些,我还要回去向县令大人复命!”
简言之颔首,扭头快步走向沈忆梨。
小哥儿紧张得手都冰了,被简言之握住暖在怀里才觉着稍稍好些:“你真要去衙门吗?你一个人去,会不会......”
看着沈忆梨担忧不已的神色,简言之心疼又愧疚,垂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放心,阿梨,我有法子让樊旭不敢动我。这件事总要解决,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这几天你就别出门了,在家里安心等待,我答应你,很快就会平安回来。”
话是这样说,可沈忆梨怎么安心等待得了呢?
小哥儿鼻头一酸,眼眶也红了,压低的声量像贴在耳畔的轻咛:“我知道的,阿爹跟我说过你们的计划,让我千万忍住,不要拦着你去衙门。夫君,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我给孩子想好了小名,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好。”简言之笑笑,在沈忆梨发间落下亲吻。“阿梨,我去了。”
“嗯......”
沈忆梨随他出去的步伐急急跟了几步,两手扒在门框边还忍不住踮脚张望。
简言之不想让小哥儿多难过,一把夺来差役手里的镣铐往腕上一套,催促道:“跟我走吧,我知道一条近路,从那穿过去比走大路快。”
赵德:“.......???”
不是,拿人当傻子就算了。
还这么不注意边界感的吗?
哼,真是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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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简言之是被赵德成功带回了衙门。
樊旭大喜过望,卯足了劲想看简言之垂头丧气的狼狈之态。
不想一群人中就简言之一个人精神抖擞,走着路还不忘四下打量景致构造。全然不像是要面临磋磨酷刑的嫌犯,倒像是来参观县衙后宅的看客。
差役们明里暗里受过药粉教育,不敢随意向简言之发难,这点樊旭能理解。
可为什么赵德也......
樊旭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满脑子疑惑的还有赵德,他隐约觉得简言之同意来县衙是一场将计就计的阴谋,而且为保命肯定留有后招。
但他想不出其中关窍,只能姑且认定简言之是死鸭子嘴硬,在强撑骨气虚张声势罢了。
樊旭让夙愿得偿的欢喜衝昏了头脑,想了一会儿没想到结果,干脆放过赵德不提,转回思路来安安逸逸折磨简言之。
瞧着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高兴,简言之还真是有点羡慕了。
都说新脑子最好用,如樊旭这般脑袋里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的人,要是拿去好好改造一下,说不定能创造出新的医学奇迹。
樊旭不知简言之正在脑补哪种脑内科神经剔除手术,见他盯着自己看,不免勾起积压已久的愤懑:“大胆!见到本官为何还不下跪?!”
简言之温和一笑:“按大祁律法,秀才有不跪县官的权利。怎么,县令大人忘了?”
樊旭被他气定神闲的回击怼地一楞。
这书呆子怕是还没弄清自己的处境,在他的地盘跟他谈律法,是真嫌命长活腻了吧?
樊旭眼底闪过阴鸷,招手叫来两名差役,就要压着简言之让他跪地叩首。
简言之莞尔,嗓音清爽如旧,仿佛压在肩上的两双手不复存在:“大人可要想明白了,简某在镇上声望颇高,要是百姓们得知您这样折辱我,愤恨之下冲进来踏平这县衙,只怕到时候对您也不大好。”
樊旭从未见过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的人,后槽牙一紧,露出讥诮冷笑:“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里是县衙!本官敢抓你来,难道会让这些话传出去吗?本官劝你最好识时务些,立马磕头认罪,本官可以看在你知趣的份上,勉强留你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