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郑庭一屁股挤进堆成小山的禮盒堆里,把足三指粗细的人参当简言之脑袋戳。
  这幅忍笑的抱怨样子逗得简言之扶额,听他说话嗓音略带喑哑,知晓定是风寒后的咳嗽还没好全。
  “这盒茯苓甘草片你拿走吧,头一日睡前泡了隔天早上空腹喝下,不出三天就能痊愈。”
  “别介。”郑庭摆摆手,相当有骨气的拒绝。“送上门的东西岂有白占一半的道理?本少爺日子过得是苦,但还不至于落魄到没银子买藥的地步。”
  要是不看郑大少爺通身绸缎华服,腰上还佩着比手掌都大的新羊脂玉佩,简言之真就信了他日子过得苦的话。
  宋予辰听不下去了,揪着郑庭耳朵把他从锦盒堆里提出来:“这些都是阿娘精挑细选的好物什,你若给压坏了怎么办?阿爹阿娘叫你来是为争宠吃醋来了?还嫉妒人家有身孕的哥儿,真不嫌丢人呢。”
  郑庭耳朵在他手里,自是说话都不敢高声,忙不迭的直起腰来,由着宋予辰给拎到一旁站着。
  沈忆梨敏锐捕捉到那两个称呼,笑道:“阿爹阿娘?辰哥儿,你们......”
  宋予辰自知失言,立马低下烫起来的脸,余光却是一个劲的撇向郑庭。
  郑大少爺平日里脸皮厚成那样,这时也难得带了几分扭捏:“是,我和予辰已然定亲了,日子就定在十月初十。”
  “这么快就定亲了?先前阿娘不是说要等放榜?莫不是你小子为了讨媳妇,故意许了必定考中的话吧?”
  简言之勾唇,撞了撞郑庭的肩。
  郑庭耳根飞红,欲盖弥彰的拔高声线:“胡说八道!本少爷天纵英才,以前没中秀才那是因为没认真考,这回不一样!”
  “是是是,这回是怒发冲冠为红颜,拼了老命了。”简言之笑得捂嘴,在郑庭扑过来掐他前先一步躲到了沈忆梨身后:“别乱来啊。”
  有沈忆梨挡着,郑庭再怄也拿简言之没办法,恶狠狠磨了两下牙,道:“那婚期是早就定好的,先前阿娘那样说是怕我后顾无忧不肯努力,现下我愿为功名放手一搏,她自然乐得成全我们。我爹娘是想讓我通过考中功名来改换门庭,可我和予辰是两心相悦,我们二人的幸福并不是考中功名的筹码,尽力试过就好了,这是阿娘的原话。”
  “所以定下婚期就趕紧讓改口,阿娘这是生怕儿媳跑了,着急要给你正名分呢。”
  沈忆梨含笑,悄悄握上宋予辰的手。
  宋予辰也不动声色捏了捏他,沈忆梨明白,这是对他另眼相待的意思。
  “真好,心心念念事情总算是有了着落。郑家大少爷娶亲想必府里要置办的事物很多,到时我和言之早些过去,给你们帮帮忙。”
  这还是简言之头一回听到沈忆梨在人前这样叫他,心下一动,不受控制的咧开了嘴角。
  不等他撺掇着小哥儿再叫两声,那边郑庭先嚷起来:“别别别,现在最金贵的就是你,劳动你帮忙叫阿娘知道了能有我好果子吃?再说咱郑家又不是没下人了,哪需要一个有身子的小哥儿操劳,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安胎,争取给书呆子生个小秀才,让阿娘趁早抱上孙子,省得婚宴都没办,她就要来打我和予辰的主意了。”
  郑庭这话羞红了两个小哥儿的脸,宋予辰咬唇一哼,扭过脸不愿搭理他。
  如今郑庭和宋予辰的婚期定了,用不多久宋家小哥儿就要闭门待嫁,照习俗成婚前一个月双方不能见面。
  沈忆梨刚有身孕正是要多静养的时候,以免人多嘈杂,送完郑夫人交代的药材郑庭就带着宋予辰告辞了。
  他们要去过二人世界,简言之当然不多留。约定了三日后邀梁仲秋和蒋文思到家里来聚聚,借这两件喜事大伙儿都熱鬧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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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来客,小院又安静下来。
  只不过这安静绝不会让人觉得冷清,反而那廊角窝棚上的艳阳和窸窸窣窣的初秋蝉鸣,听在耳里,就好像連岁月都慢将下来了似的。
  忽有风过庭,吹动简言之衣袖,使他露出半截光洁有力的腕子。
  许是投来的目光太过灼热,简言之仍低着头,却难掩轻笑:“别急,等我收拾好药材下一个就收拾你。阿娘拿来的都是好东西,秋日潮气重,若沾上水份失了藥性那就太糟蹋了。”
  沈忆梨被抓包,耳根不禁变深几分。他在大藤椅上转了半个身子,嗓音又嗔又軟:“少胡说,谁等你了?我就是.....就是闲着无聊随便看看,家里这个不许我碰那个不许我碰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真真无聊死了。”
  没有外人在,沈忆梨也肯同简言之使使小性子。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可那绵軟圆润的脚趾头不知怎么就蹭到了书呆子腿上。
  简言之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丢下装药材的锦盒,腕子一挑就捏住了沈忆梨脚踝。
  力道用得不重,疼是不疼的,就是有些痒。
  被人轻拽过去一亲,沈忆梨便高高兴兴的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别胡鬧....医馆大夫说了,身孕头三个月最要紧,叫我少与你亲热。”
  “少亲热也不是不亲热,何况是你撩拨我在先。美人如斯,让我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阿梨,这样会不会对我太残忍了点?”
  简言之本就生的清秀俊逸,抿唇眨巴眼眸控诉的样子更是平添脆弱,让沈忆梨没来由生出‘拒绝邀请好像对人真的很残忍’的错觉。
  算算日子,他们的确是有近一个月没这样亲密相处了。
  院试前简言之说要让他連本带利偿还的狠话因为身孕问题暂被搁置,而今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气氛铺垫到这里,正是旧话重提的绝妙时机。
  沈忆梨还记挂着医馆大夫的叮嘱,想让简言之浅尝辄止。可他着实低估了自己对书呆子的眷念,火一点燃竟是再也难扑熄了的。
  好在两个人里有一个头脑尚未完全冲昏,在丢弃掉最后一件衣裳前,还记得把软成一团的小哥儿先给抱进屋。
  那被揉捏皱巴的衣裳无辜躺在简言之特制且铺了柔软垫子的大藤椅上,随着悦耳声响在小院里兀自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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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午前得过乐子,沈忆梨就像是让什么东西打开了阀门,总觉得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然而他是个脸皮薄的小哥儿,纵是有想法,也不好意思多提。
  简言之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只要他乖乖听话按时喝药,不等小哥儿暗示性开口,就主动能给出绝对超过沈忆梨期待的奖励。
  三日时光飞逝,因着约了今儿碰头小聚,梁仲秋一早便拾掇妥帖上了门。
  “我听成垣说嫂夫人有喜,那日就想来道贺的,哪知张掌柜单子催得急,生是拖着我在铺子里磨了两天,所以到现在才来。仲秋在这里给兄长和嫂夫人赔不是,你们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院试过去,一切已都成定局,梁仲秋放下心头大事,性子也变得稍稍松泛了些。
  他拱手作揖,倒看得简言之惭愧不已,忙扶起他道:“哪的话,这好消息本该我亲口告诉你才对,可惜我要照顾阿梨走不开,只好托成垣给你送去手书。你不计较我们失禮肯赏脸来就算给我这个兄长面子了,我哪还能怪你来的晚呢。”
  梁仲秋笑笑:“好了好了,兄弟之间不必说这么生分的话。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上一枚平安锁当贺禮,恭祝嫂夫人有喜。”
  说着梁仲秋从袖囊里捧上枚精巧锁扣,那锁扣通体玉质,透亮饱满。底下还挂了三颗圆滚滚的小铃铛,一摇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脆响。
  沈忆梨喜欢得紧,拿在手里来回看了好几遍:“这、这太贵重了,我有孕还不到两个月,收你这样的厚礼怕是不大好......”
  这枚平安锁市价不会低于三十两,对梁仲秋来说确实是件不菲的厚礼了。
  他摇摇头,笑道:“得亏有嫂夫人料理,言之和成垣又肯帮扶,我在铺子里还是挣了些钱的。要说旁的都罢了,嫂夫人有孕是大喜事,我怎么能不下点本好好道贺呢?我送的自是不能和成垣那位阔少爷比,可这也是我的心意,还请嫂夫人收下。”
  他都这样说了,再推脱下去难免显得太假,沈忆梨脆生生道过谢,将那枚平安锁扣认真收好。
  那边简言之端出几碟子点心,招呼梁仲秋坐下吃:“来的这样早,没吃早饭吧?我买了你爱的山楂糕,趁成垣没来趕紧多吃几块。他那人你知道的,东西越抢越香,饭在油锅里只要有个人争都恨不得伸手去捞。”
  梁仲秋会心一笑,也不讲客气,捻起糕饼就往嘴里送。
  恰逢蒋文思赶到,没见人影标志性的大嗓门先传来:“好啊!你们躲在屋里吃独食就算了,还背后说成垣兄的坏话,看等他来了我参不参你们一本!”
  蒋文思是个闹腾性子,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定热闹非常,简言之头疼,用金黄酥脆的糖饼去堵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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