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夫子说的当真?”
“院长親口告诉我的,这能有假?”
褚夫子一叹,尤其看见简言之毫无波澜的模样,更是愁得直皱眉。
“你到底年轻,不知事!范大人一点子心血来潮的私交就高兴的找不着北了。我原想着你去赴宴,范大人金口一开收你为门生,可恰逢新县令来,范大人要引领接待,怪只怪你小子这次不够走运了。”
有时候走运也不见得一定就是走好运,在考中功名有选择权之前,还是选最保险的那条路为宜。
褚夫子虽任教多年,但终归没有踏入过官场,对他来说学子能早日成为门生得人提携,就是最好的出路。
简言之不欲与他争辩,听褚夫子还想出主意怎么把他塞到面见新县令的接风宴上,忙装身体不舒服快步溜走了。
小老头哪里追得上装病的年轻人,望着人远去的背影,只得无奈摇摇头。
心想书呆子还是太过迂腐,往后自己得多为他操点心,就算还他那份搭救发妻的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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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回去时饭点已过大半,不过往常进入尾声的闲散环节今儿倒还热闹。
吃完饭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原本氛围是轻松惬意的,可一见简言之进来便像约好似的,纷纷端起碗碟四散而开。
他们一散,桌后撑着下颌发呆的郑庭就尤为明显了。
简言之走近:“奇怪,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他们怎么突然躲起我来了?”
“怕得罪您呗,您是谁啊,咱们课室最得臉的学子。要是一句话说得不对,见罪于您,葬送了多年的寒窗苦读可怎么好。”
郑庭提嘴就打趣,他才不在乎简言之背后有哪位靠山。交过心的兄弟,就算简言之明日要当状元,他也只会想用个什么法子把人新紅袍哄来穿穿。
简言之翻个白眼就算是报复了,一扫桌上纹丝未动的饭菜心下一暖:“有你最爱的卤鸡腿怎么不吃,饿着肚子等我,不怕我全给你抢了?”
“爱抢不抢,一想起今儿这事我就来气!反正吃不下,全给你。”
郑庭等他是真的,吃不下也是真的。
以往到厨房偷都要多偷两个卤鸡腿的人,这会儿連筷子都懒得拿,看来的确是给怄住了。
简言之笑笑,挑了个最大的鸡腿放在他碗里:“生气归生气,何苦拿自己身子作践。等会还有晚读,别吃到最后又挨教习夫子一頓骂。”
“他忙着追查信笺的来源,没空管我们。你没看见那边吃饭的几个,用茶当酒对拼好一阵子了么?”
郑庭努努嘴,余光瞥见简言之吃得香,犹豫片刻后还是向油光水滑的大鸡腿伸出了魔爪。
他拿美味菜肴当杜子权的脑袋啃,咬口肉就重重哼一声,直听得简言之扶额。
“差不多得了,就算咱们清楚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但没有证实证,也不能真拿他怎样。课室斗殴是大忌,不必为这种人搭上自个儿前程。”
“我知道!”
郑庭忿忿,把啃剩的鸡骨头哐当丢回碟子里。
“我不能在课室里拿他怎样,不代表我郑家不能拿他杜家怎样。敢惹小爷我,这件事我跟他没完!幸好咱们早有准备,事先在纸上涂了东西,不用火熏烤显现不出来,否则被当堂坐实还不知要闹得怎样呢。”
郑庭受了气势必要找回场子的脾性谁劝都没用,简言之干脆不废话:“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杜子权,怎么会知晓我们手头上有书信?”
郑庭诚实得傻气:“我想了啊,没想明白。知晓有书信的就咱俩,你没说,我没说,那还有谁会说?”
“怎么会只有我们俩?”简言之正色:“那日你懷里的信笺掉出来,不是仲秋替你捡起来的么?”
“你的意思是.......”
郑庭微怔一瞬,立马肯定道:“不可能!仲秋比我们还厌恶杜子权,怎会帮着他来陷害我们?”
简言之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道:“.......也对,怕是我想岔了路子,不該这样懷疑朋友的。”
提到梁仲秋,郑庭才发觉他不在课室。简言之临了被褚夫子叫走,更不会注意到梁仲秋的去向。
近来他总独来独往,时常一到饭点就离奇消失。
郑庭和简言之交换了个眼神,双双默契的点到为止,不再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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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秋向来不会离开太久,这次也一样,饭点过不多会就回来了。
郑庭记挂着简言之说过的话,连带着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思来想去放不下心头疑虑,便唤住他道:“仲秋?吃饭的时候不见你,这是到哪去了?”
梁仲秋是何等敏锐的人,立即捕捉到一丝异样气息:“噢,适才我心里烦得很,就到外边去透了口气。成垣兄这样问,可是找我有事?”
“没,就是看你一个人出去,身边都没个伴,不放心你。”
梁仲秋清浅一笑:“横竖不出书院门,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也不是没伴啊,熠然来找我,我就顺便跟他见了个面。”
郑庭不知卫熠然与书斋伙计的关系,听他这样说便没往下深思。
“仲秋,今日这事......你有何看法?”
梁仲秋闻言心头一沉:“看法?我能有何看法?摆明了是杜子权在背后捣鬼,课室里就他跟咱们最不对付!”
简言之轻声道:“可他跟我们并不在一个寝屋,论理不该知晓的这样详细。”
话音未落,梁仲秋脸色陡变:“简兄这是怀疑我?!我自认我们是朋友,虽说我不比你和成垣兄认识的时间久,但多少也知我一些心性!不想简兄竟把我想得如此不堪!我为何要帮着杜子权诬陷你们?!你们离开课室对我有何好处吗?!”
他说话声量不小,惹得就近几名同窗好奇望过来。
简言之蹙眉,压低声音解释道:“你先别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事发突然,夫子又直奔着搜查信笺去,所以——”
“所以你就怀疑我?!敢问简兄,那些信笺可有给我看过一封?不论是拿信还是送信可有经过我的手?”
“言之他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咱们和寝屋里旁的同窗来往不多,更没有提过这些隐秘私事。想来除了我们三个,也没人会知晓了。”
“怎会除了我们三个就没人知晓?”
梁仲秋痛心已极,满脸都是被冤枉的委屈。
“简兄早已成家且和夫郎情深甚笃在课室里不是秘密,所谓雁过留声,只要有心,总能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难道在二位兄长眼里,仲秋是那种恶意揣度,会陷朋友于不义的小人吗?!”
看着梁仲秋隐忍愤怒和悲伤的神情,简言之愧疚得很,细想下也许是真误会了人。
他看沈憶梨的信都是在课室,保不齐就是被有心人留意着,然后把风声透露给了杜子权。
“抱歉仲秋,是我不好........”
“不必了!”
梁仲秋眼角泛红,强硬打断简言之的话:“原是我不该妄想,能让二位兄长信服接纳,既然你们不信我,那好友二字从今往后就无需再提了。这个给你们,我想今日二位兄长心头不痛快,晚饭肯定没胃口,特地托熠然买了你俩爱吃的糕点。”
说完梁仲秋把两包油纸包着的点心递去,而后径直回到座位上,全然不管呆在原地的简言之和郑庭。
那糕点隔着油纸还能摸得到温热,俨然是买回来就一直被揣在兜里藏着。
郑庭一咬唇:“济顺斋的糕点最贵了,排队都不一定买得到现成的。真是难为他,竟这般想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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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
梁仲秋这回是真生气了,不仅日常生活中刻意躲避,就连在课室里面对面碰上了都不予理睬。
不管简言之和郑庭怎么赔礼道歉,他始终一副拒不接受的模样,似乎丝毫不为往日的兄弟情份留恋。
他越是表现得抗拒,就越发显得品性孤傲,一来二去倒洗清了不少嫌疑。
八月初八是郑庭生辰,郑老爷子按事先定好的计划親临书院接两个孩子。
有张院长出面,教习夫子总算大方一回,一口气批了六个时辰的休假。晚上不必回书院寝屋睡觉,只要第二天正常参与早读就好。
六个时辰的休假等于是大半个傍晚加一整夜简言之都可以和沈憶梨待在一起,这可让书呆子对郑大少爷的生日宴分外热衷了。
“你小子是命好,以前我过生日,我娘为图热闹都会大操大办,请来的己亲好友少说得有大几十个,不闹到后半夜不算完。如今我常在书院,回家次数少,我娘舍不得花时间去应酬亲眷,今年就一切从简的办了。”
没有那些话多爱打听的姨娘婶婶,耳根清净不说,最重要的是饭一吃完就能拉着沈忆梨为所欲为。
简言之由衷感谢郑夫人的英明之举,并得寸进尺的警告郑庭晚上喝了酒不准爬他们的客居墙头撒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