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说到精巧读物,郑庭瞬间来了精神,嘴上说着看那些东西非君子所为,脚下步子却迈得毫不含糊。
  沈忆梨不知其中有诈,一听也要跟去,简言之只得忍笑着把人抓回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言之兄啊,那家‘暗館’做着抄书的生意,书院里好些先生都与他们有往来。我才将看到你们课室的褚夫子携師娘进去了,成垣兄这般闯到脸上,只怕要挨顿狠批吧。”
  梁仲秋少有这种使坏的时候,他一笑露出小虎牙,看上去狡黠极了。
  原以为郑庭昂头撞上枪口,过不多久就会骂骂咧咧回来的,不想他去了近一刻钟却仍未见人影。
  梁仲秋不禁有些担忧:“别是出什么事了吧?褚夫子为人是严厉,但最多嘴上训导几句,成垣兄会不会一时失了分寸,同夫子骂起来?”
  简言之摇摇头:“应该不会,成垣被骂得又不少,那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早免疫了。”
  “话虽如此,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万一出个什么事,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吃了瘪不找回场子不是郑庭的作风,等这么久都没来确实有问题,简言之想了想,答应跟他一起过去看个究竟。
  此刻书院尚未开学,抄书的活计并不那么多,笔斋里只寥寥几人,因此一进门就瞧见了分外显眼的郑庭。
  他似乎焦急的很,连语气都带着急迫:“来得正好,我刚要过去找你们呢!言之,你快看看师娘这是什么病,发作的突然,给我吓坏了!”
  郑庭扶着位年纪不轻的妇人,她看上去十分痛苦,脸色惨白,紧捂小腹,额上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
  “快,先喝点热茶。”褚夫子匆匆赶来,端起碗就要给自家夫人喂去。
  “等等。”简言之抬手劝阻:“不是所有病症都能靠喝热水缓解的,万一体内有出血症状,水喂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褚夫子一贯对简言之没甚好感,先前就埋怨过多次怪他抢走慕柯的风头。
  哪怕这回会考成绩优异,他也没多大改观,只觉得是书呆子瞎猫碰上死耗子,没准还有夹带小抄的嫌疑。
  眼下阻止他给人喂水,摆明就是趁人之危要报复。
  “简言之,你在课室读书五年,我从不知你对医药有涉猎。别以为你说的冠冕堂皇我就会信,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岂容你在这胡言乱语!”
  简言之平白被喝了一嘴,无辜又无奈。秉着医者仁心姑且不跟这倔老头计较,扭过头叫郑庭把师娘给扶起来。
  那褚夫子一见更恼怒了,小胡子气得一抖一抖:“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两个,平时在课室里就顽劣不受教,眼看你们师娘身子有恙竟还敢故意折腾!要是她有个好歹,我一定和你们没完!”
  “夫子您误会了,我们并非故意折腾。那边巷子里有家医館,您不信我可以,医馆里的大夫总不能不信吧?”
  简言之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当然,他知道就算解释了褚夫子也不会听,索性让郑庭把人背上后背,顺便叫笔斋里的小伙计先到医馆通告一声。
  褚夫子毕竟年岁大了,挣脱不过这些年轻人,见自家夫人被郑庭背着朝医馆奔去,只好紧紧跟在后面。
  那医馆的老大夫一听病症严重,忙到门口接应。几个人抬身子的抬身子,拿靠枕的拿靠枕,一顿忙活总算把褚娘子安顿到了小榻上。
  褚夫子心急如焚:“大夫,您快帮忙看看,我娘子方才还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然腹痛难忍。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可能医治得好?”
  “稍安勿躁,容我先把个脉。”
  老大夫捋捋胡须,边诊脉边查看褚娘子的眼睑和舌苔。
  “贵夫人脉息虚浮,体内似有淤堵不通的地方,我且问问,像这种小腹疼痛的症状有多久了?”
  褚夫子常在书院里,和夫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太多,听老大夫发问,他想了片刻才犹豫道:“约莫...有几个月了吧,不过原先疼的不厉害,喝点热茶歇上片刻就没事了。”
  “原来如此,那这次来送医前可曾喝过热茶?”
  一说到这个褚夫子就来气,愤愤哼了声道:“都怪有人阻拦,还不曾!”
  老大夫闻言松了口气:“不曾就好,冒昧问一句,贵夫人是否月事不调已久,且每月总有大半数日子觉得身上疲惫,手脚发凉?”
  褚娘子疼得说不出来话,听他说的对症,只得虚弱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女子到了一定年岁月事回转,淅沥不尽乃是平常。而夫人长期接触凉水,这会导致湿寒淤积,余血不规律排出,若大量饮用热茶加快血液流动,则让下腹愈添负担,阻塞疼痛。幸而今日没有饮用热茶,否则不仅会使贵夫人徒增痛苦,久而久之还会损耗本身的精气。”
  老大夫一言出,褚夫子顿时脸色尴尬得不行。
  他憋了半晌也没好意思朝简言之多看一眼,单望着老大夫悻悻道:“那您且说,要怎样治?”
  老大夫一收手:“治倒不难,贵夫人这是带下病,需得掀开衣裙露出腰来在穴道上施针,将淤堵的地方疏通就好。”
  第97章
  老大夫话说得轻巧,却讓褚夫子瞬间脸色大变:“这怎么使得?!还有别的法子没有?先开副藥吃吃如何呢?”
  “吃藥治标不治本,贵夫人这症状也不是一两日了,只怕越往后拖越严重,要有性命之忧啊。”
  褚夫子被封建文化长久浸润,为人古板的紧。
  原本当着其他几个人的面谈论妇人家月事的话就讓他很丢面子了,要再讓老大夫瞧着褚娘子的腰医治,恐怕自家娘子的病没治好,他先恼羞出毛病了。
  老大夫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咱们镇上能治带下病的大夫不多,唯有位女医,好像前一阵被临县的一位给富绅给請去了,并未听说这几日是否回来。”
  那位女医褚夫子略有耳闻,因着镇上就这一位女大夫,架子摆得很大,轻易不给人看病的。且她所要的诊金高昂,平常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褚夫子看着满脸痛苦的褚娘子犯了难,挣扎良久,还是祖宗规矩占了上风。
  “劳烦大夫开个藥方,讓我拿回去先给夫人喝个几剂吧,至于施針之事......日后再说。”
  老大夫微微叹气:“那你可要想清楚了,藥汤起效没那么快,喝了最多保证贵夫人身子好受些,无法根治病症。若往后此病复发,会使病痛加剧,长此以往想必寿数不长啊。”
  褚娘子是褚夫子的原配妻子,两人相濡以沫多年。这些年褚夫子在书院任教,每月所得銀钱有限,都靠褚娘子没日没夜的做針线活贴补家用。
  要放任褚娘子病情加重他内心是有愧的,可这点愧疚拗不过颜面,也拗不过根深蒂固的男女大防。
  褚夫子纠结半刻,终是咬牙道:“是....我想清楚了,就这么办。請大夫开药方,领了药我们好回家去。”
  “你既执意如此,那好吧。”
  老大夫见劝不动幹脆不劝了,默默取过纸笔準备拟一份药方出来。
  简言之那邊给褚娘子再度把完脉,探手按上老大夫剛铺平的纸張:“請稍等。”
  “你又想幹什么?!”
  褚夫子心里正闷着股子郁闷气没處发泄,碰巧简言之上来唱反调,这使得他愈加恼怒了。
  “别以为你方才蒙对了不能喝热茶的事,现在就能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头脑迂腐是课室里出了名的,难不成当着大夫的面,你还想班门弄斧,惹人笑话吗?”
  “嘿,你个老头子——”鄭庭实在听不下去,拳头一紧就想冲上去理论。
  简言之伸手拦住他:“褚夫子,我敬您是恩师,所以不想与您多计较。但师娘无辜,要是您心里还有一点跟她的夫妻恩情,就请闭上嘴,不要阻碍我医治。”
  褚夫子习惯了书呆子唯唯诺诺,任由讥讽。除了开年第一次在课室被简言之当众怼过后,这种被挑衅到威严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本能的想張嘴反击,可迎上简言之那張表情平淡的面孔,不知怎的,话到嘴邊又泄气般咽了回去。
  梁仲秋没见识过简言之的医术,听他说要治,不由蹙眉道:“看师娘这样子似乎病得不轻,要是太棘手,还是......”
  “没事,言之说能治,就一定能治。”
  鄭庭绝对相信好兄弟的实力,说完挑眉看向他:“需要我做什么?”
  “老样子,帮我找一下施針要用的东西,烈酒、火盆、固神的参片也要点。”简言之一一列数,说完还不忘征求下老大夫的意见:“我用下那些东西,可以的吧?”
  老大夫一愣,随即和善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亦身为男子,如何给娘子医治呢?”
  “我自然不行,但我有夫郎。阿梨!”
  沈忆梨闻言啊了声,惊诧道:“还有我的事啊?夫君,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替褚娘子施針吧?我、我不行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