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郑庭今儿来找简言之除了去约着一同去看梁仲秋外,还有就是为着这事。偏偏头先在太阳底下热狠了,一时竟没想起来。
简言之仔细听完他说的内容,也觉着是个极好的契机。商行里的掌柜人脉广,一旦打开一个口子就会有数不清的口子,上到掌柜管家,下到伙计厨娘,都可以成为药铺坊的客源。
“治病的事当然赶早不赶巧,最好咱们明日就去。”
郑庭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回去先到冯府递个帖子,这小老头也是个勤快人,腿脚不好还常杵着拐到庄子上查账,万一赶上不在家不是又得跑空一次。”
简言之随他去弄,琢磨着明日要出门,打算问问沈忆梨有没有想吃的零嘴儿他买了带回来,扭过头蓦然发现有个农夫样子的老汉在门外张望。
“请、请问,简大夫在不?”
那老汉面色黝黑,双手历经磋磨变得粗短褶皱,身上更是打满补丁,一看就是个饱经沧桑的劳作人。
简言之温声:“我就是,外边热,您有事进来说话吧。”
“哎....”
老汉闻言局促的往门内靠了靠,进来时还将沾了泥的鞋子脱在了外面。
“实、实在对不住,俺是刚从山上下来嘞,脚上脏得很,别把您这干净地方给弄腌臜了。”
“没关系,您是哪里不舒服么?还是关节骨上有损伤?”
简言之搬了把椅子放在老汉手边,示意他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一旁的郑庭也没闲着,见老汉嘴皮干裂,立即舀来勺清水给他解渴。
老汉头一次被人这样对待,慌张的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又瞧郑庭一副阔少爷打扮,更是坐立不安,生怕一句话没说对得罪了人。
“俺、俺是听村里人说的,说这块有位简大夫菩萨心肠,不仅医术高明,拿药还不收錢。俺....俺这后腰老是不得劲,就想来看看,前两日俺也来了,可门都关着。俺家住得远,来去要上十里路嘞,就在山上搭了个草棚住下,好守着铺子开门。”
沈忆梨指指窗角下的木牌:“老伯伯,门口放了‘家中有事,歇业半月’的牌子,想是您没看见?”
那老汉舔舔嘴唇,笑得憨厚:“让哥儿笑话了,俺不识字。”
简言之听罢不觉拧眉,是他疏忽了,忘了村里不识字人的多,就算看见牌子也不一定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白让人来回跑那么多趟。
那老汉见他皱眉不语,误以为是病情严重,当即慌了神:“简、简大夫,您看俺还有救不?俺晓得您给看病不容易,用的药多得花钱买也成的,俺带了钱.....”
说着老汉从衣兜里摸出个扎紧实的旧布包,颤巍巍从里头倒出铜板,推到简言之面前。
简言之不忍看老汉干着急,替他把钱装回布包里:“您误会了大爷,我刚给您诊过脉,您身子没甚大毛病。只是长期弯腰干活有劳损,等下我给您扎几针,疏通下淤堵的穴位就能好。这罐药粉您也拿回去,每天取一勺涂在腰上,再用热帕子敷满一刻。”
“还要扎针嘞?那这钱.....”
“钱您拿回去,新铺开业期间诊脉加拿药一律免费。记得浸帕子的水一定要用热的,敷的时候千万别拿下来。”
简言之怕老汉摸不准一勺的量,还专门塞了个自制的木勺在药盒里。
“好了,您先跟伙计到里间去等候吧,我准备下施针用的东西就过来。”
老汉见他真要给治腰伤,欢喜的直搓手。
倒是郑庭听出了重点,两手一抱臂:“谁是你伙计?”
简言之斜眼觑他:“不想当啊?那要咱俩換换,我给你打下手,你去扎针?”
郑庭:“......”
“嘁.....当就当!我是没这本事,要有这本事,你连给我打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俩这种毫无意义的互啄沈忆梨已经见怪不怪了,小哥儿扬扬手里的册子无奈道:“赶紧进去吧,我在这儿守着。铺子这么久不开门,恐怕等会还有人要来呢。”
被催促到面上,简言之和郑庭双双交换了个鬼脸,依言进屋干正事去了。
与此同时,门外路过两位年轻书生。
其中一个诧然道:“咦?仲秋兄,你平日不是和隔壁课室里的那两个同窗交好么?难道不知他们在这里开了家药铺坊?”
第89章
梁仲秋本是到城边李员外家送书册去的,从这边绕小路能近些。
跟他一起去的是同课室的衛煜然,这一阵他们总在一起抄书,相处的很是熟络。
衛煜然看梁仲秋臉色不大好的样子,自知说错了话,忙找补道:“我也是听我婶娘提过一嘴,她只说坐診的大夫姓简,还在青西书院就读。许是她误会了,坐診的未必就是掌櫃,说不定和我们一样,趁放歇暑假的时候在打零工挣花销呢.....”
他这话其实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就算简言之是来打零工的,那郑庭呢。堂堂郑家大少爷,总不至于要靠散碎铜板度日。
而且方才老汉求医问药的过程都被他看在了眼里,若是寻常伙计怎能得人那般客气。
梁仲秋眸光沉了沉,所以简言之和郑庭这是瞒着他在背地里做生意?明明知道他手头拮据,还藏着掖着唯恐他来分一杯羹?
卫煜然见他怔怔杵在日头下,不由宽慰道:“你别想太多了,兴许他们是有什么不便明说的理由才没告诉你的。你要实在介意,大不了往后断了与他们的往来。那郑家现在是镇上最大的商户,人家是金贵少爷,咱们这些穷苦学子哪配做他们的朋友。”
卫煜然本是个好心,却恰巧戳中了梁仲秋最为敏感的地方。
“是啊,他们俩比我早认识,彼此又志趣相投。而我呢,穷到要靠接济过日子,说到底不过是他们彰显良善的一个工具罢了。”
“我不是这意思——”
卫煜然还待劝他想开些,可梁仲秋不愿再听,垂下眼睑催促道:“走吧,给李员外送书册要紧,他待人一向严苛,去晚了就拿不到那三个铜板的辛劳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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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秋偶然经过药鋪坊的事他们谁都不知情,鋪子歇业半月,再开门果真应了沈忆梨的话,整个下午都处在忙碌中。
简言之坐診,小哥儿就在旁边写病历,将那些患者的症状以及轻重程度、适宜药物一一记录下来。
郑庭也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变得渐入佳境,充分发挥出他的经商才干,确保每一位前来问诊的病人都能感受到溫暖。
这场忙碌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郑大少爷口干舌燥,忍着身上粘腻的不适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呼....这事比我想象的累多了,我原以为出门谈生意是最费心的,看来待在铺子里也不轻松啊。你说那些阿婆嫂子们,来看病就好好看病嘛,做甚还打听起有没有婚娶的事来?”
简言之听着好笑,边收拾桌面边揶揄:“还不怪你长了张有钱人的臉,嘴又能说会道,不打听你打听谁?”
“长的好看能赖我?本少爷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可早就心有所属了啊。再说你这小模样生的也不差,怎得她们只给我东家小哥儿西家姑娘的介绍,全然不问你呢?”
“因为我检点。”简言之自觉在沈忆梨‘问罪’前堵死一切有可能出现误解的话柄。“开门义诊是夫郎支持,闭门歇业是要陪夫郎,阿梨在是夫妻俩携手共进,阿梨不在是信我能承担起养家的责任,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郑庭:“明白了,这铺子是你们夫妻俩的,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郑大少爷的幽怨语气惹得小哥儿失笑:“怎会没关系呢,下个月要发工钱,账不是从你这里走嘛?”
郑庭:“.......”是谁的拳头硬了?哦,是我。
简言之生怕人给气出个好歹来,遂含笑道:“听蒋文思说东街窄巷子里有家饭馆味道很不错,今儿都累了,咱们下顿馆子去吧,我請。”
郑大少爷这段时日在家养伤,滋补药膳吃得舌头发苦,倒有点馋家常小菜这一口。但晚上约了宋予辰逛灯市,得赶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好陪心上人。
“予辰怕熱,白日里说什么都不肯出门,好容易有个感兴趣的去处,可不能放他鸽子。横竖那饭馆跑不了,改天我带上予辰去吃双份的。”
这俩难得和和气气呆在一塊,既然佳人有约,简言之便不勉强他留下凑局了。
临走前两人对了个大致时间,定好等拜帖落实就一同去馮掌櫃家看看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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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那馮掌柜也是个实诚人,一瞧郑庭递了拜帖,翌日一早就忙不迭遣家丁来請。
因着是去诊病,还不知情况如何,简言之怕沈忆梨去了谁都不认识会不自在,索性趁接郑庭顺路送他到郑府去找富贵儿玩。
小哥儿乐得翻郑大少爷的话本柜子,又听郑夫人说准备了冰镇梅子汤和糯米糍,立马乖乖应下等他夫君忙完来接的话。
安顿好沈忆梨,简言之和郑庭便随家丁去了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