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算了,都有了自己的小院,怎好老在你这里当居客。既然那砚石是上好的,不如你留下收藏吧,我一秀才考五年都考不上的书呆子,哪好意思收你这个礼。”
  简言之跟方无寻相处这些天,知道这少爷其实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全然不似奸商薄情寡义,偶尔嘴皮子痒时还挺乐意跟他开上几句自嘲玩笑。
  方无寻自然听得出他是在为上次要送千字文的事报复,凉凉哼了声:“六六大顺,这次一定能考上。说起来你就收了我三百两银子,这谢礼太薄,你不若再想个什么别的,省得叫我觉得多欠了你人情。”
  可这节骨眼上简言之真想不到别的了。
  如今固定住处也有了,手里还有点余钱,他和沈忆梨一起过过日子说不来的舒坦自在,的确用不着多加添补。
  方无寻等了半晌见简言之没应声,便从怀里摸出块双鱼玉佩递去:“也罢,你现下一时没有缺的,强求终究帮不到点子上。这是我另一件贴身物什,你且拿去,日后若有需要,只管拿着玉佩到方府来寻我。”
  一个永不过期的承诺倒比唾手可得的利益更诚心,简言之掂了掂那块玉佩,放入袖囊中收好了。
  “多谢啦,改天方少爷得空,记得到寒舍来坐坐。”
  “一定。”
  方无寻颔首,目送简言之和沈忆梨上了马车。
  这边府里的少爷在亲自送客,那边几个下人躲在廊下观望,瞧着方无寻似是和人说完了话才敢凑上前来。
  “梨哥儿,这枣给你,里头去了核的,香得很哩!”
  钟婶儿从马车窗里丢两包吃食进去,引得沈忆梨探头:“钟婶儿,这我.....”
  “哎呀,婶儿给你的你就拿着嘛,收了你钟婶的,可不能不收周叔的啊。”
  周管家满面慈爱,他的小孙女天生患有哑疾,多亏沈忆梨这阵子在府里常跟她玩耍,让成天缩在厨房角落里的小丫头有了点笑容。
  周紫菱生得清秀白净,半大的丫头已经能做些女红,得知沈忆梨要搬走,便亲手缝了双棉手套给他。
  周管家把手套和一对泥塑娃娃一并塞给沈忆梨。
  最后凑上来的是伙夫盛哥,他这人嘴笨,说不来场面话谢谢沈忆梨总给他刷锅碗瓢盆,在车边上放了一大包晒好的豆角跟姜片,就挠挠头沉默着走远了。
  这些举动都被简言之看在了眼里,他由着沈忆梨跟这些人闲聊唠嗑,听小哥儿磕磕巴巴的道谢,也听钟婶儿挤眉弄眼的叮嘱。
  这般家长里短的画面鲜少出现在方府,等方无寻觉得腿站的有点发酸,以及送客的马车如愿驶离府门时,秋末冬初的和煦暖阳已然在晌午高照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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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行进,绕过热闹的集市、穿过繁华的街巷,转过清净的古街,最后停在了一间篱笆围成的院子外。
  简言之微微眯眼,适应着马车外的光线。而沈忆梨早已抱着他的包袱跑过去打开院门,咧着嘴招呼简言之快来参观新房。
  “这里是主屋,屋子左边两间并排挨着的是厨房和澡室。右边还有一间小点的屋子,我打算用来当书房留给你读书习字,夫君,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
  简言之挨个看了这几间房屋,屋顶都用灰瓦重新加固过,门窗也换成了崭新的雕花木料。院子地面被人清扫的十分干净,哪怕篱笆旁边挨着两颗大桑树,那枯黄的叶片也没落一点在院里。
  “辛苦你了,阿梨,这些日子我忙着冶炼金珠,都没顾得上打理我们的家。”
  “哪、哪有。”
  沈忆梨听闻这话脸蓦然一红,暗自咬嚼着简言之话末那四个字。
  简言之轻轻勾唇,自然的牵起他的手:“不是说有鱼塘么?带我去看看吧?”
  “嗯...好。”
  沈忆梨掌心微热,却是紧了紧牵手的力度,领着简言之从书房侧边的小石板路绕进后院。
  后院的空间比前院还大,一片不规则的椭圆形鱼塘处在当中,岸边还有个小小的木栈桥可供人垂钓。
  原先这里的住户想来是个很有情致的人,藤蔓搭成圆弧形的架子,既可挡骄阳遮风雨,又不阻碍读书冥想的光线视野。藤曼底下摆了个折叠躺椅,若是架上花开,临塘垂钓,一定是个最好打发闲暇的惬意去处。
  沈忆梨原本还有点忐忑,怕选的鱼塘不合简言之的意。可看着他夫君唇畔笑意越来越清晰,那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简言之当真对这一切都喜欢极了,在躺椅上坐坐,又到栈桥边上望望,意犹未尽到连前院主屋都不愿回了。
  沈忆梨头疼,院子是修好了,但日常用的东西都还没买呢。
  家里锅碗瓢盆都没有,难不成晚上两个人要对望着充饥嘛。
  简言之兀自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事,他不好意思的咬咬唇,邀请坐在躺椅上独自郁闷的小哥儿。
  “好阿梨,趁着天色尚早,和我一起去集市里挑选下日常需要的东西吧?还有之前答应你的大澡盆跟新绢帕,夫君给你换个粉色的,好不好?”
  第20章
  沈忆梨在这点上和其他小哥儿不一样,他不喜欢粉粉嫩嫩的颜色,反而对那绣有兰草的素白帕子很感兴趣。
  简言之都依着他。
  送他们回来的车夫一直没走,就等候在院子外。说起来这也是方无寻体贴,知道他们会先回小院看看缺什么物件再上集市去买,横竖得有车帮着拉东西,不如就用马车来回给载了。
  “我家少爷说了,这些家伙什儿他本想帮二位一并办了的,但怕自个儿安排的您不喜欢,就没贸然决定。少爷让小的等在院外,您二位要上哪儿都由小的接送。”
  赶车的马夫笑得憨厚,细鞭一扬那马儿就仰头打了个响鼻。
  “前边要经过片田埂,可能有些颠簸,二位千万坐好喽。”
  简言之听闻这话和沈忆梨坐得近了些,两个人靠在一起能更稳当:“有劳大哥替我带个话,谢过你家少公子了。”
  “哎!”
  那马夫是方府的老人了,车驾的又快又稳。除了经过田埂时稍稍颠簸了一阵外,整个过程都非常平稳顺利。
  到了集市,简言之给了车夫一锭银子当答谢,让他到茶摊上买碗茶水润润喉,等他和沈忆梨买好东西再一同回去。
  他们那间小院什么都没有,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置办好床上用品及锅碗炊具,简言之和沈忆梨先就近去了絮褥坊。
  镇上的销价是比村里头的要高,沈忆梨挨个看下来,但凡料子好些的一尺都在二十文往上走。
  他看上了一床缝了鸭绒内衬的褥子,简言之身体不好,夜晚畏寒,床上的铺盖得垫厚些。那缎子的标价是二十八文一尺,若做全套,少不得要花上好几两。
  简言之瞧他眉头紧皱,以为是心疼钱,本想宽慰他不差银子,看上了就买,质量好点也能多用几年。
  不想沈忆梨把缎子摸了两回,又去打量起了一床更厚实的。
  当然那褥子价格也更贵,一尺划三十五文。
  “买这个。”沈忆梨松了眉头,掷地有声,一幅要给简言之置办两床顶级铺盖的架势。
  简言之无奈失笑,一边抱起褥子叫掌柜的打包起来,一边在毡袋里翻银子付账。
  这床褥子买两种尺寸,对应主屋和书房两张大小不一的床。沈忆梨安排好简言之的份,才随便挑了两套单薄便宜些的留给自己。
  全套被褥、床单、枕头占了柜台一大半,掌柜乐得合不拢嘴,见简言之付账爽快,还送了一床小毯和两个圆球抱枕塞在打包行囊里。
  “这个是我送给你们的啦,像你这种肯陪夫郎来买被褥的郎君可少见。必是新婚燕尔的,叫人看着就羡慕噢。”
  掌柜听口音像是南方人,一说一笑,语气娇嗔嗔的,惹得沈忆梨两个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阿姊莫要拿我们取笑,我和我夫君.....”都还没圆房呢。
  后半句话沈忆梨有点说不出口,嫁给简言之两个多月了还没圆房——指定是有一方不行。
  “好了好了,阿梨,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巷子里的小店选锅碗瓢盆吗?赶紧走吧,别让车夫大哥等太久了。”
  简言之唯恐沈忆梨想多,拉起他脸色垮下去的小夫郎就利索走人。
  被褥买了。
  枕头买了。
  掌柜的人很好。
  下次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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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被褥几乎将马车里的空间全给占满了,简言之就买了份豪华三拼果干,让车夫大哥边吃着边多跑一趟,先把东西送回家再来接他们和锅碗瓢盆。
  车夫大哥还有点不好意思收礼,被简言之拉到旁边耳语了几句,这才嘿嘿笑着应下来了。
  从絮褥坊出来,沈忆梨果然带简言之转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这是他被梁春凤使唤到镇上买东西时发现的,铺子门脸都不大,东西也堆的又乱又杂。但往往这样的杂货铺里边卖的东西便宜不说,还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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