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实习结束,学校要求盖章评语。爷爷不在,我只能找你……”
秦渡的手指搭在膝间,轻轻摩挲着膝盖。
几息后,他坐到书桌前,随手拿过钢笔,在纸上划拉两下,出了水。
评语一栏,落下几个苍劲有力的行楷小字:
【rilon集团公司代表秦渡】
另起一行,手指蓦然顿住,笔尖卡在纸张上久久未能落下。
就像是忽然被思绪打断了动作,他随口问:
“明天就回宿舍?”
柳静蘅:“对。”
半晌:“不对。我住程蕴青家。”
秦渡晃着笔尖,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落笔点:
“你和他关系还挺好。”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次柳静蘅没说错。
秦渡握着钢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浮现一抹淡淡青色。
另起一行第一个字,终是没能落下。
他扣上笔盖,钢笔插进笔.筒。
“实行证明我签不了。”秦渡道。
“嗯?”柳静蘅言简意赅。
秦渡随手拿过一本硬皮本推过去,封面印着四个大字:
【管家手册】
“这是李叔的工作笔记。”秦渡漫不经心道,“合格的管家,不说面面俱圆,至少得做到这上面七八分。”
他点了点封面,抬眼看向柳静蘅。
柳静蘅:……
李叔害我。
“我们家收你做实习生就要对你的学业和工作负责,是非不由人,由你自己。”秦渡的声音轻了些,“说说看,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聪明事。”
柳静蘅沉思许久,开始掰着手指认真数:
“祭祖活动,我写了表文,安排了住宿;然后……还有……”
欸?他好像什么也没干,净摸鱼了。
柳静蘅放下手,乖巧.jpg
秦渡轻笑一声,将实习证明推回去:
“好好做事,我会和你学校说明情况。”
“还有这个。”他一并把李叔那厚似辞海的笔记本推过去,声音缓了缓,“认真学习。”
柳静蘅那张实习证明,空白地去了,多了十一个字地回了。
他不是那种很会在脸上表明情绪的人,但也忍不住拉个脸。
反派,可恶。
回房间,柳静蘅拿李叔的工作笔记研究着。字很难看,蚂蚁似地挤一堆,他看不懂。
隔壁房间,秦渡拨通了晋海大学教务处的电话。
言简意赅:“抱歉,实习生柳静蘅这边需要延长实习时间。”
那边一听到秦渡的声音,即便他看不到,腰背还是不自觉弯了:
“秦代表,是不是我们的学生哪里做得不好,您就直说,我们会找时间和他谈话。”
秦渡沉吟片刻,轻声道:
“您多心了,我们家的老管家因私人原因需要回乡一段时间,柳静蘅同学对于管家工作已经得心应手,需要他留下来暂时帮忙。”
“这样啊,没问题,有要求您尽管说就行。”电话那头的导员释然松了口气。
秦渡“嗯”了声:“至于他的毕业论文等学业方面的任务,我们在这也会督促他。”
挂了电话,秦渡收到了李叔发来的消息:
【秦总,夏天到了,家中帮佣需要更换夏季服装,我来问问您的意见。】
秦渡回了个“你看着处理”,便打算给王氏集团回个电话,这家集团的老总打半个月前就三番五次邀请秦渡和他一起打高尔夫,秦渡总是以处理要务为由婉拒。
但必要的人脉,也得趁着天晴拿出来晒一晒。
刚好手机没电,秦渡翻了一圈没找到充电线,打算去杂物室拿一个过来。
路过柳静蘅的房间,脚步倏然顿住。
六月的阳光滚烫热烈,穿过巨大的落地窗铺满整个房间。
柳静蘅跪坐在床边,试图辨认李叔的字迹。
加棉衬衫松松垮垮撑不起身形,兴许是太热了,袖子挽到了小臂,露出一截不盈一握的伶仃手腕。
露出的修长后颈,被阳光晒得微微泛红。
秦渡移开视线,想起这件衬衫,他从柳静蘅刚来时一直见他穿到现在,穿了洗洗了穿,每逢雨天不好干,还得自己拿吹风机吹干。
秦渡清了清嗓子。
柳静蘅指着笔记上的字,嘟哝着:
“事……事务?”
秦渡又清了清嗓子,声音大了些。
柳静蘅眯起眼:“处理……原……?原什么?”
“柳静蘅。”秦渡冷冷出声。
柳静蘅缓缓回过头:“我在。”
“我现在要出门,你也收拾好跟我一起。”秦渡扔下这句话,也不管柳静蘅的意见,转身离去。
柳静蘅垂眸看向工作笔记。
刚研究出来,李叔说,管家偶尔会和雇主一道出门办事,在外面代表的是秦家的脸面,要做到衣着得体、端庄大方。
柳静蘅打开衣柜,空空如也。
他只能去卫生间沾点水,把头发抿一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十分钟后,车上。
秦渡挂了档,余光不着痕迹看向柳静蘅还掉着水珠的头发。
“秦总,我们要去做什么。”柳静蘅问。李叔的工作笔记上提过,事先了解雇主外出工作内容,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应对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买衣服。”秦渡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离秦家大宅。
柳静蘅:“你的?”
秦渡:“你的。”
柳静蘅:“为什么。”
秦渡:“难道你打算这一身衣服穿到入土,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家苛待手下员工。”
柳静蘅安静下来,双手揪着宽松的牛仔裤。他对买衣服没概念,也没去过服装店,院长爸爸穷,最多一年到头给他们买件新衣服,还总是买的大了一码,说这样等他们长大些也能穿。
新衣服新衣服。
柳静蘅挠挠脸颊。
他该不该高兴?
稀里糊涂跟着秦渡进了商场,第一次逛商场的柳静蘅跟个三百六十度摄像头似的,见什么都好奇。
他对商场的印象,还要追溯到七八岁那年,当地的小商场搞儿童节活动,院长爸爸带着一群小孩去领糖果。
可眼前的商场和印象中的又大相径庭,这里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看不懂的玩意儿。
比如装在透明桶里的彩色糖豆,拉一下手柄就会哗啦哗啦似水流。
柳静蘅盯——
秦渡走出去老远,余光却没见到人,一回头,见柳静蘅扶着膝盖观察出糖豆的桶。
他鼻间重重出气,走回去:
“你应该没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
柳静蘅指着糖豆机,答非所问:
“这里面是什么。”
“糖。”秦渡道。
“什么味的。”柳静蘅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秦渡也不知道,他对这些小零食一向没兴趣。
“不知道。”秦渡冷声道,顺便抬手看了眼手表,暗示柳静蘅该走了。
柳静蘅看不懂一切暗示,以前是,现在也是。
又问:“红的是草莓味?”
他真的很好奇,他没见过。
秦渡望着柳静蘅眼底的疑问和期待,凌厉的眉宇松了松。
转身对店员道:“麻烦你给我拿只纸袋。”
然后将纸袋递给柳静蘅: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你自己探索,不用告诉我。”
柳静蘅接过纸袋摆弄半天,看到旁边小朋友一拉桶上的手柄,就哗啦哗啦出豆,于是效仿着,用力拉下手柄。
好奇红色的,也好奇橙色的,还有蓝色的是蓝莓么?
满满几大袋mm豆,柳静蘅拿过去付钱。
店员称重后,道:
“先生一共消费两千八百八十元。”
柳静蘅的手顿住:“多少?”
“两千八百八十元。”
柳静蘅沉默许久,忽然把脸往袋子里塞,试图研究出这些豆价值两千八的秘诀在哪。
秦渡将卡递过去:
“刷卡。”
“不、不要……”柳静蘅磕磕巴巴道。
一直等秦渡刷完卡,他才反应过来,抬手抓住秦渡的手。
秦渡推开他的手,收了卡:
“下次拒绝的手可以早一点伸过来。”
拎着满满两大袋mm豆出了门,柳静蘅还在那:
“我把钱还你,你支付宝多少?”
秦渡看也不看他:“通过这种方式打听我的手机号?”
柳静蘅:“对。”
“不对。”
秦渡没由来地笑了下。
真是个笨蛋。应该说正因为是笨蛋,所以任何行为都显得这么坦然。
柳静蘅终于知道了红豆是什么味。
巧克力。
也知道了蓝豆是什么味。
巧克力。
他一边吃一边跟着秦渡走,俩人路过爱马仕女装专柜,秦渡忽然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