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趁其他人回来前,我们现在赶紧走,至于你的护照和签证,这些日子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慢慢来。”秦沐道。
  柳静蘅点点头。
  果然是因为现在新生儿出生率不足,人口老龄化严重,地府也不敢随便乱收人了,手续也繁杂起来了,要不试着上线“地里办”呢。
  柳静蘅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秦沐上了车。
  秦沐主动帮他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我在那边有一处很大的临河别墅,天气好了你可以在河边散步,呼吸着新鲜空气,对你和宝宝的健康都好。”
  柳静蘅:我知道,那条河叫三途川,河上有座桥,还有个姓孟的工作人员负责收过路费。
  “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吧。”秦沐对他认真道。
  柳静蘅还是那个“行”。
  他习惯性想摸手机,摸了个空,才想起手机已经石沉大海,没来得及办新的。
  其实,他想和大佬说一句再见来着。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似乎前半生所有的执念都在这里得以解脱。
  等了父母十几年的柳静蘅很讨厌等待,但大佬从来不会让他的等待落空;
  幼时只能站在一边艳羡看着他人的欢愉,也在与大佬见面的短短几天中,坐了旋转木马,划了小船。
  一场大雨将两人困于荒岛,却在这极端凋敝的环境中,读到了一丝难忘的愉悦。
  其实柳静蘅知道,那条忽然打到他小腿的马鲛鱼,是大佬抓来的。
  尽管只是一条鱼,可在无数次在他人的忽视中连自己都慢慢遗忘的自尊心,有人在乎。
  柳静蘅靠着车窗,缓缓抬眼。
  就像无数次的意外,外面的天,也突然染上了橘红。
  秦沐将人带到一处隐蔽的郊区别墅,柳静蘅斗胆向他询问自己的方块和佩妮,秦沐只是说:
  “先暂时把你安置在这里,等办好证件,我就把你的宠物都接来。”
  别墅很大,柳静蘅需要的栖身之地只有小小不足一平方的区域。
  他窝在墙角,望着窗外复又如墨,忽然好奇,他会怎么死呢。
  柳静蘅环伺一圈。
  看到了很像上吊绳的窗帘,削水果的刀子,印着不明英文单词的药瓶。
  *
  彼时,秦家彻底乱了套。
  一帮人把整座大宅找了一遍,后知后觉,秦沐也不见了。
  打柳静蘅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在海底。
  打秦沐的电话,关机,再打,落入了移动信号所能接收的范围之外。
  “秦少爷这是!”李叔懊恼地一拍桌子,“真不做人了!”
  秦老爷子动用关系查了秦沐的电话卡定位,和他猜想的一样,在某条河底,秦沐既然要走,当然会走得干净。
  只有秦楚尧,格格不入的轻松愉快:
  “既然俩人打算私奔,态度很明显了,爷爷你就成全他们吧。”
  “你闭嘴!”老爷子怒喝道,“你倒是开心,不用你负责了是吧。”
  秦楚尧翻了个白眼。
  程蕴青则二话不说开车出去全城找人,老爷子也联系了朋友,调取全城监控。
  屋外,秦渡刚下车,迎面看见急速跑来的程蕴青,与他擦身而过。
  秦渡抬手拂走肩头灰尘,阔步进了门。
  他还是头一次见他爸急得无头苍蝇一样,来回乱窜。
  几个小保姆也不知在忙什么,总之很忙,嘴里嘟哝着:
  “秦少爷真不厚道,亏我们老爷待他这么好,这人这么自私,连咱家少爷未来的媳妇也要觊觎,还带着人跑了。”
  秦渡顿住了脚步。
  “嗯呜~嗯呜~”委屈的小狗叫声徐徐不止,伴随“唰啦唰啦”的剧烈挠门声。
  秦渡看过去,沉重的装甲大门,号称□□都打不穿的材质,而失去主人的小狗,正用它幼嫩的小爪子拼了命试图给自己挠出一条光明大道。
  佩妮委屈地挠了半天,大门纹丝不动。
  它往地上一坐,低着头,“嗯呜”的哼唧声变成了仰天长啸的悲鸣。
  从傍晚到天黑,老爷子动用一切人脉寻人,唯一得到的线索,也只是监控里看到柳静蘅和秦沐同坐一辆车,消失在跨海大桥上。
  大桥连接着机场和一片荒芜的郊区,那里尚未安装摄像头,两个人,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老爷子疲惫地倒进沙发,揉着眉心分析道:
  “这俩人应该走不远,也不会去机场,小柳姑娘没有护照和签证,我猜秦沐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暂时将人安置在隐蔽地方,等办好护照签证就要直接将人带回英国。”
  秦渡看了他一眼。
  小柳姑娘。这老头入戏太深。
  老爷子打电话给保镖,要他们这段时间密切注意出入境管理处,要办护照,他们本人必定会亲自到场。
  佩妮忧伤了半天,无果,主动跑到老爷子脚边,抓着他裤腿哼哼唧唧。
  老爷子轻轻将小狗踢一边:
  “小东西别闹,我现在没空陪你。”
  秦渡伫立许久,抬手对着佩妮招呼两下,佩妮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被秦渡带上了楼。
  深夜,大街早已空无一人,程蕴青的车子油表即将告罄。
  他赶紧找了个加油站,再次尝试拨打秦沐的电话。
  被工作人员按住:
  “抱歉先生,加油站里不可以打电话。”
  程蕴青怔了一晌,缓缓放下手机。
  晕红的眼眶不断加深,红的几乎要滴出血。
  “哐当”一拳狠狠砸在鸣笛上,冗长尖锐的鸣笛声几乎要穿透三界。
  他被秦沐当枪使了。
  什么要他拖住秦楚尧,实则是拖住了自己,给二人的私奔制造绝佳机会。
  自己真是太蠢了。
  深夜的秦家大宅,似乎只剩老爷子唉声叹气的声音。
  他早就知道秦沐不是一般人,看似温良和善,实则是做事最绝的一个,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抹去所有的痕迹,任是他有通天的本事和人脉,连小小两个人都找不到。
  书房里,秦渡处理完文件关了电脑,看向一边。
  佩妮蹲坐在落地窗前的背影,像个失孤的小孩,怀揣最后的希望等待爸爸妈妈回来。
  秦渡眨了下眼,有点恍惚。
  朦胧氤氲的视线中,那只小狗变成了一个小孩,孤零零坐在黑夜中,等待着再也不可能出现的人。
  秦渡轻轻摩挲着键盘,几分漫不经心。
  良久,他淡淡唤了声:
  “佩妮,过来。”
  小狗听到声音,迈着粗短的四肢颠颠跑过来,一口咬住秦渡的衣袖,呜呜咽咽的使劲把人往外拽。
  秦渡单手托起小狗,另一只手轻点了下它湿漉漉的黑鼻头。
  “佩妮,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价值四百万。”
  ……
  黑色的车子几乎融入进黑夜中,唯有前端两盏大灯,像一双审判众生的眼睛。
  佩妮坐在副驾驶上,乖巧的被安全带绑着。
  车子在跨海大桥头前停下,身姿颀长优越的男人下了车,伸手一招呼,佩妮灵活的钻出安全带,埋头苦嗅。
  *
  柳静蘅动了动手指,醒了。
  再次看向窗外,依然是大黑一片,他好像没有睡很久,过程中也反复醒来。
  秦沐给他叫了外送,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道:
  “你这几天在这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去办理手续,等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出入境管理处。”
  柳静蘅:好时髦的叫法。
  他摸起脖子上的小本本,一页页翻着。
  翻到半截,后面全是空白。
  故事到这,也差不多结束了。
  很快,他就要回到心脏停跳的那一刻,看着眼前闪过的短暂人生画出的单调走马灯,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一切,也会被自己差劲的记性全数忘掉。
  沉思的间隙,秦沐又进来了: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的手续比较麻烦,所以我得请朋友帮忙。”
  秦沐牵起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在家等我,别乱跑。”
  “行。”行不行的,反正他只会说这个字。
  秦沐起身,依依不舍地看了柳静蘅许久,冗长的视线仿佛最后的告别序曲。
  他收拾好东西,嘴里还朝房间喊着:“困了就先睡觉。”
  一打开大门,身形猛然顿住。
  浓雾似氤氲的白烟,在黑夜中不断缠绵。
  大雾中伫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形,黑色的衣衫融进夜色中,只有一双凌厉的眼眸,透着几分讥讽之意。
  秦沐喉结滑动着,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还未言语,倒是他脚边的小狗疯狂嚎叫起来:
  “汪!(坏东西!把我妈咪还给我!你以为你带他来这边我就没办法了么?我可是价值四百万的赛级面纱犬!本狗的嗅觉可是你的四十倍!妈咪走过的路,只要留下一点点气味,都会被我轻易找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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