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他说:“他们从[缄默之殿]来到这里,横穿了一个巨大的坑道,也就是[舍身陷坑],这才携带了这种生物出来。”
  “你要是喜欢,从这里到库塞拉在地图上标记的[神王之遗],会经过一个更大的地下遗迹,[圣显厅]。到时候,想给多少个玩意儿取名字都可以。”
  婕德不太喜欢他话里表现的态度,心里有点不舒服,指尖无意识的相互摩挲,即便她手中什么都没有。
  “……萨梅尔,你好像在立什么flag。”明冲用一种微妙的眼神偏头看着他,“还有,刚才阿蒙叫你去干什么?”
  一时间,哲伯莱勒也默默转过头来看向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婕德知道,老爹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哪怕他们现在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不知道明冲口中的阿蒙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萨梅尔口中的库塞拉是什么人。
  “去用凡人的方式探索遗迹。”萨梅尔轻微颔首,沉郁如水的目光清清泠泠地穿过织金红绸落在毫无知觉的明冲身上,“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
  这并不是假话。
  现实本身就是——
  明冲,摸鱼;赤王阿蒙,指挥;穆尔塔达,普通的、力气稍大点的学者,顶多能在外围给遗迹造成一点儿轻微皮外伤;库塞拉,一个路过的跛子,没有高效率探索遗迹的能力……
  所以,只有萨梅尔一个干活的人。
  “哇,真的吗?是好事啊!”明冲发出了[皇后]的声音,继而满怀期待地问,“探索的怎么样?”
  “你想进去看看吗?”萨梅尔主动问道。
  明冲斩钉截铁的回答:“去!”
  不等其他人继续说些什么,他飞快地窜进了[归寂之庭]的大门。
  哲伯莱勒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他徐徐转过头来,看向婕德,许久也说话。
  “嗯……你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不在进去这里之前说清楚吗?”已经注意这边许久的纳西妲沉吟片刻,走了过来。
  第135章 热砂之梦
  被吐的身心俱疲的提尔扎德当作拐杖的赛诺抱着臂,面无表情地瞥了那边一眼。
  嗯,为什么不是靠着哲伯莱勒?
  自顾不暇的提尔扎德感觉自己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这种时候,只有出身素论派的大风纪官赛诺能够给他一点安慰。
  简单来说,元素、炼金术,乃至地脉研究,都属于素论派的范畴。
  而作为研究历史人文的因论派学者,提尔扎德深知,认字都困难的沙漠人哲伯莱勒给不了他这种内心的稳定感。
  察觉到纳西妲想去担任某个家庭的调解员,赛诺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提尔扎德,内心生出一种明悟的感觉,“我明白了,提尔扎德。”
  “呃……呕!”提尔扎德顿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正想问他明白了什么,下一秒那种感觉又上来了。
  “我的赛诺大人啊,你、呃……你明白了、唔……呕!……什么?”他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问出声。
  赛诺振振有词地解释,“你想吐的时候,难得走到我身边,而不是哲伯莱勒身边的原因。因为——”
  “我是大、风、纪、官!”
  最后一句,他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啊?”提尔扎德一脸菜色,一时间说不上来是在地脉转来转去的原因,还是赛诺的脑回路。
  “你仔细想想,大风纪官、大风机关。想吐的时候,走到大风机关旁边,就是为了避免味道太大。”
  说完,赛诺眼神诚恳的对上提尔扎德的眼睛,似乎在寻求他的认同。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造孽啊.jpg
  提尔扎德一侧头,又想吐,可惜这一次,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在提尔扎德被赛诺的冷笑话冻到生无可恋的时候,哲伯莱勒开口了:
  “对不起,婕德,最近……我有点忽略你的心情。”
  父女俩对视了许久的眼神分开,婕德低下了原本仰着的脑袋,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
  奔奔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机械语言,犹犹豫豫的靠了过来。婕德这才如梦初醒,其实原本她并没有这样的小动作,这个习惯动作是在明冲送她明信片之后发展出来的。
  ——她习惯纠结的时候摩挲那张……嗯据说能与亡者通话的明信片。
  而在她脱离对明信片的沉迷状态之后,婕德在沙漠夜空下抱着自己的腿,比流沙更细腻、更晶莹的星光,见证了她长久的沉默,最后她默不作声地把它收了起来,直到现在,都没再拿出来过。
  “老爹,我……”婕德不由自主的开口呼唤他,“可是阿冲他——”
  情绪在一瞬间的喷薄而出,又戛然而止。婕德嘴巴一张一合,再没能发出声音。
  这一刻,她失声了。
  一声若有似无的、飘渺的叹息,这是哲伯莱勒不知何时发出的。
  “我知道。”
  几个字似乎绑着作为父亲的、深重的、如同大石头的情绪。
  石头投入婕德的心间,泛起阵阵涟漪,但她很快就松了一口气。在感受到老爹比自己更痛苦、更挣扎着的情感,她反倒平息了那股萦绕在胸口久久不散的郁气。
  是的,连13岁的小孩子婕德都能察觉到这脆弱、摇摇欲坠的关系,亲身经历且清晰记得这10余年生活的哲伯莱勒,又怎么会毫无感觉呢?
  他记得自己与优菲如同鱼和鸟的相遇相恋,最后又如同鱼和鸟,那不复相见的惨烈结局;
  他也记得自己和萨梅尔被部落抛弃,如丧家之犬,又如群聚的幽灵般游荡在沙海,而那等炽热的感情,最终也只燃尽,剩下馥郁的仇恨;
  他还记得那双稚嫩的双手,沙石能磨破他的掌心,烈日能灼伤他的皮肤,比天灾更可怖的力量也能从中倾泄而下……
  最后它平凡而普通的沾染上泥土……
  他只是清醒着沉沦罢了。
  越是贫瘠的土地,越需要精神依托,信仰就越是坚定。那美妙的、生动的、鲜活的浮梦,比之任何欲望的具现更能折磨人的精神。
  如果哲伯莱勒没有见识过另一种可能,他大约能冷静的带着婕德远离沙漠,哪怕永远无法融入雨林,也不会深入沙漠,仅仅只做一个普通的雇佣兵。
  然而、然而——
  哲伯莱勒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声音中带着让婕德安心的力量,“我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你心中一直有许多疑惑。”
  “这个世界上,一直掩藏着许多未知的力量,你总是疑惑的,我们之间的回忆存在的矛盾也是其中导致的问题之一。”
  “唉……”哲伯莱勒轻声叹息,“那段记忆一直是我们几人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而他的理智尚在,还能做出简单的利益权衡。
  阿冲的确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的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仅凭他自己的意愿,就能轻易因为自己的喜恶而决定一些结局。
  只要他不想萨梅尔死,哪怕因为优菲的死亡而责怪过对方,也会一边怨怼着,一边凭着本能不肯放手。
  而自己呢?哲伯莱勒深知自己并不全然无辜。阿冲责怪自己,没能在优菲与萨梅尔之间处理好关系,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正是因为阿冲是个好孩子,他知道在自己没有参与其中的情况下,他并没有资格以旁观者的姿态指指点点。
  所以他假装自己并不知道现实的纠葛,只是认真继续自己现在的生活。
  哲伯莱勒有时灵魂就像单独抽离出来的旁观者,静静看着顶着自己面貌的躯体,习惯性照顾阿冲。岌岌可危的理智,却又忍不住为婕德考虑再三。
  显然,他和阿冲都是保有清醒的人。
  美好的记忆与现实终究是存在隔阂的。他们深知这一点,因而既相互信任,相互依恋,又相互仇恨,相互远离。
  在这个过程中,当然有人溺亡其中。
  答案也不言而喻。
  在婕德已经窥见过去一角的情况下,哲伯莱勒不会放任她带着仇恨长大,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去找萨梅尔做个了断。
  然后……只希望已经与婕德产生牵绊的阿冲,能够多照看她一下。
  ……
  “放心,婕德,这是我们几人之间的事情。你没有受到影响,不必参与我们之间的问题。”
  说到这里,哲伯莱勒深深地看了婕德一眼。
  “你永远都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哪怕是阿冲……也不会阻止。”
  正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婕德突然退了出来,就像触犯某种机制一样,“老爹,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顿了顿,紧接着她又说:
  “不要立flag啊!”
  ——
  ——
  并不知道自己的传染性有多大的明冲,此时正欢快地行走在归寂之庭内部,随口聊天。
  “话又说回来,这么大的遗迹,萨梅尔,你一个人是怎么探索完的?”
  “……这都是赤王大人的力量。”萨梅尔迟疑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什么,但还是很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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