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哥？”
  德拉科没有动作。
  “哥……”尼法里奥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也没有……那么难理解，对不对？”
  依然没有回应。
  “我确实是……对芙蓉，没有感觉啊……你说的，连她都……入不了我的眼，我还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你是想说……”德拉科依旧保持着蹲姿，声音干哑，“你喜欢男的？”
  “我只是不得不考虑另一种可能性，毕竟……”
  “你喜欢上谁了？”
  “我不是……”
  “院长，斯内普教授，是不是？”
  几个单词，如同巨雷在耳边炸响。
  他是……怎么……
  尼法里奥下意识顺着德拉科视线看过去，那本书还摊在地上，黑色硬皮，边角有金属包裹。
  不对，这不是他这几天一直在看的那一本，是上周翻了几页就想到其他事，于是随手夹上书签就扔到一边，后来完全忘记存在的，最厚的大部头。
  书签的位置是在……
  尼法里奥全身的血都冷了。
  恋父情结……难怪他猜得到……
  “哥——”尼法里奥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死死拉住德拉科衣袖，“我不是……你听我说……”
  “可这是……”德拉科试图把目光从那个单词上移开，却始终做不到，“里奥，你……你喜欢……”
  “我……”
  还能说什么？
  说你看到的都是幻觉？说我其实是想开导别人？说我没有喜欢上斯内普教授？
  答应过了不对他说谎的啊……
  “你别……”
  别不理我，别觉得我恶心，别拿我当怪物，别用惊讶的鄙夷的厌恶的避之不及的眼神看我——
  “别告诉其他人……求求你了……”
  “里奥……”德拉科强迫自己扭头。他的一向镇定的、嘲讽他幼稚的弟弟，此刻眼底竟有泪光，抓着他衣袖的手指抖得几乎要握不住那一角布料：
  “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反手握住了弟弟的手指：“别怕。”
  小家伙的眼睛几乎是瞬间燃起了烟火。赶在他开口前，德拉科低下头匆匆说着：“我不会告诉别人……但是我得想一想……”
  他伸手抓过那本书揣进怀里，脚步凌乱得像有人在后面追：“你让我冷静一下……我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周五下午，德拉科接下潘西硬塞过来的两瓶安神魔药，对喋喋不休的数落连说了三个“我没事”才终于被放过。不到一个星期他已经说这句话到麻木，想起尼法里奥前些时候受到他们询问时不易察觉的抗拒，才明白有时候关怀也可以是折磨。
  旁观的自己仅仅几天就心力交瘁，从第二轮比赛到现在一个多月，身为当事人的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想起那晚他眼底的泪光，恐惧到颤抖还强自镇定，不求理解不求支持只求不为人所知，怕极了被抛下依然扬起下巴，脆弱又倔强的模样让德拉科只想把他抱进怀里揉一揉。
  明明之前想过无论发生什么都站在他身边当他的后盾，只要他肯说就握紧他的手给他最直接的支持，谁敢让他露出一点点难过一定会被打倒踩碎在泥地里画上小丑脸哄他开心——
  可是，那是教父啊……
  弟弟，要变成教母吗？
  德拉科重重合上书，抱头，只觉得一口郁气积在胸腔，不知往何处吐。
  里奥，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他呢？
  数不清究竟是第几个无眠的夜晚之后，德拉科抱着书敲响了他仓皇逃离的那扇门。
  刚说完一个“我”字，厚重木门直接弹开，开门人微微仰头，咬着下唇，眼底藏着一点期冀。
  “我承认我演技不如你。”德拉科没看他径自进门，把沉重的砖头书放在桌上，“前天我差点炸了坩埚，幸好院长没找我谈话。”
  “你……”
  “不用那个表情，好像你做错了什么一样。”德拉科拧过头去，“这几天我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今天是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尼法里奥迅速拉过一把椅子，坐姿端正：“你说。”
  “你喜欢他，他知道吗？”
  被问的人一愣，唇角勾起一抹苦涩：
  “我敢让他知道吗？”
  “那你，是打算永远不告诉他，还是在将来某一天……嗯？”
  “我也不知道。”移开视线的人换成了尼法里奥，“我不太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有多喜欢，够不够我去改变他的想法他的人生，值不值得我把一切都压在他的心意上……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可能喜欢我。”
  “可是他是你的……教授啊？——好吧这些你一定比我想得多。”德拉科试图耸耸肩缓和气氛，“总感觉你其实比我大十岁。”
  尼法里奥努力笑笑。
  “里奥，我不会反对。”
  “噢……”
  “听我说完。”德拉科做一个暂停的手势，“但是，我也不会支持。我在这里，只是希望能让你有个人可以倾诉，不需要自己面对一切。”
  “这就够了……”尼法里奥笑意从嘴角透到眼底，眼眶却微微发红，“真的。”
  “说是要当你哥哥，结果我能给你的好像就这么点。”德拉科理理头发遮住发红的耳尖，“你总是自己就能处理好一切，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岁月静好……到底谁在照顾谁啊？”
  “感谢你有自知之明。”尼法里奥眨眨眼掩饰泛起的雾气。
  “我先回去了，希望我们两个都能一夜安眠。”德拉科站起身，想了想，又抓起带回来的大部头，“总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作者有话说】
  啊……感觉德拉科才是这件事里成长的最多的一个……明明这事跟他关系最小来着……？
  第61章 一往而深
  “外面阳光太烈了。”
  又是一个夜晚，尼法里奥咬着羽毛笔尾端，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有字迹缓缓浮出。
  “你确定你跟我形容的是英国？伦敦？”
  “对啊，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尼法里奥恹恹趴在桌子上，“你不知道我今天中午一出书店差点被晃花了眼的时候有多么茫然。”
  “你只是见光见得太少了。听说斯莱特林休息室和寝室都在地下？”
  “是湖底。”“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一只鼹鼠。”
  “你得多出门。怎么样？这次在麻瓜界没迷路吧？”
  “我就是在麻瓜界长大的好不好？”尼法里奥没好气地戳下一个点，“在你眼里我生活技能这么残废？”
  “不，我相信你的能力，只不过你爸就是个路痴，我有点担心。——遗传，你懂的。”
  “我爸路痴？”
  “是啊，所以他也不爱出门。但是你父亲很喜欢到处逛，喜欢上你爸爸之后就总爱拖着他去这去那，遭过不少白眼。”
  “哈？”
  “是啊，在一起之后他也没改掉这个习惯，听说有好玩的就要去看看，于是你爸经常一脸嫌弃地寸步不离。”
  “我好像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但是嫌弃完之后他下次还是跟着去。”“我问过他们为什么，你父亲说其实有时候并不是想要去这个地方，只是很享受被你爸依赖的感觉。”
  “……啊？我爸他知道么……”
  “你爸表示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他，但是他自己挑的人宠上天也乐意。”
  “我……受教了……”
  “我一直觉得我脾气特别好，就凭这么多年我都忍住了没把他俩一脚一个踹飞。”
  “啊哈，消消气消消气～”
  “行了不说他们了，你这次去书店又有什么收获？”
  尼法里奥偏头瞟一眼新搬回来的一摞书：“不算太多。我已经开始翻小说了。”
  “小说？”
  “看看别人的爱情，各种各样的爱情，找找共同点。”
  “你为什么对爱情这么执着？”
  尼法里奥咬住下唇：“我总要知道怎样才算爱上一个人。”
  书里的爱情总是很美好，相爱的人们不畏惧一切艰难险阻，带着勇往直前的豪气把自己的对方的所有人的生活搅到天翻地覆也不会放开紧牵的手，面对死亡一样甘之如饴。
  值吗？
  我对他的感情，值得我放弃触手可得的“正常”生活，不顾一切冲上去，硬生生把他的人生拐一个弯吗？
  他会愿意我这么做吗？
  当我们谈论爱情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你已经有目标了吗？”
  犬齿切进下唇，带出一丝血腥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分不清自己只是一时兴起还是无路可退，是真的对女孩子不感兴趣还是没遇上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尼法里奥舔掉伤口冒出的血，“我希望我还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