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永中笑,“你倒乖觉,不像有人已自居主母位置。我看啊,未来的事还真不好说。”
章小姐气噎,猛灌一口果汁,呛咳两声,汁水溅到前襟,更加着恼。
“你母亲若还在,一定也希望你回家继承祖业!”周先生这时说。
“别提我母亲!”永中低吼,像一只发怒的犬,狺狺低吠,随时准备撕咬对方的喉管。一只红酒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周先生身后两名保镖紧张地上前半步,伸手挡架。
永中“呵”地一声冷笑,“怎么,这次又要派保镖赶我?”
母亲弥留时,撑着一口气,不肯闭眼睛。他知道,她仍想见负心人最后一面。
那人不肯见,为着教另一个女人打桌球。
桌球室门口一株大发财树绿得没一片黄叶,像假树。
发财树,呵,那人财富百倍千倍增长,连门口一株景观树都像中了邪。
他听见门里的嬉笑声,发了疯一样撞门……
最后保镖拖他出去。
凡大家族都复杂,有资产者更甚,去法院看,民事庭有百分之八十案件是分产。
兼有大段声明:某某与某某断绝亲子关系/兄弟姐妹关系。
这些陈年旧事周先生不提,庭韵也从不过问,今夜看周公子态度,只觉唇亡齿寒,心有戚戚。
不爱了,清清楚楚割舍,再见一面都吝啬。是,周先生是这样的人。说好听是决断,难听是绝情。
一名侍者忙过来收拾碎片,另一人去厨间取一只新的高脚杯给周公子。
碎片锋利,侍者低呼一声,庭韵注意到她割破手指。
她让阿伟去附近药店买创可贴。
周先生挥挥手,示意保镖退后。
第35章
周先生看长子,目光复杂,“亲父子也有龃龉的时候,不怕,血缘是割不断的牵扯。我诚心要你接手,若太为难……”
庭韵这时接过话头,“你们男人还真累,公事不只在公司说,还要带到饭桌。不是说要带我来吃好吃的,你们两父子光顾着说话,饭都不能让人好好吃。”
带几分不合时宜又恰如其分的娇嗔。
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人家产千亿,却不愿回家继承。这世界还真光怪陆离。
周先生转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服务生,拿菜单过来!”
侍者又递上菜单。
章小姐摸一下小腹,脸色不耐,“少陪,我去一下洗手间。”
自有随行女助理拎包随侍。
庭韵点一客低脂覆盆子冰激凌。甜食解压。
这两父子对峙,一见面斗鸡一样,真让人消化不良。
周公子似坐立难安,索性跟服务生小姐调情,问她是否有男友,介不介意告诉他电话号码。
那小姑娘也算有胆色,直接说:“先生抱歉,我没有男朋友,但也不会告诉你号码。”
说完即转身离开。
周公子耸耸肩,不以为意。
庭韵忍不住笑,心说:比起乃父,周公子讨女人喜欢的手段实在太逊。
过半晌,阿伟小跑着过来,压低了声音跟周先生磨耳朵。
她只勉强听到“警察”“便衣”两词。
“怎么了?”
阿伟看周先生没什么大反应,便低声说:“许小姐,我刚才上楼时,发现酒店大厅似有便衣警察埋伏,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行动,会否影响周先生安全。”
“你确定是便衣警察?”
“不会错,我知道那些人的行事风格。”
阿伟是特种兵出身。
“几个人?”
“不清楚一共多少人,酒店大堂有三四人。或许有别的任务,不是冲我们。”
庭韵忽有不好预感,不知怎么,在这里吃饭,总觉四周围有双眼睛盯视。
之前以为是路人认出周先生身份,特意留意他桌上女眷的缘故。但这次直觉却不一样,那目光不同,不是好奇八卦的偷窥,似乎更强势,更有侵略性。
突然间,后脊背发冷。
谦谦君子向来做不了大商巨贾。
大概想过上千种离开周先生后的生活,之前的幻想还算诗意,找一个无人小岛,像鲁滨逊一样生活。
此刻,却突然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凄惶。
一直以来,周先生在她心目中是擎天巨树一般的存在。他若倒下,她会怎么样?她该怎么办?
“雄,我累了,要不要提前走?”她低声说,手不自觉牢牢攀住周先生小臂,“直升机在顶楼。”
手机的震动声嗡嗡响,此时听来像夏日雷鸣,周先生接起,“喂”一声,便不再说话。
半晌,他跟她交换一个眼神,她从未见过他这种眼神,有困惑、疑虑、恐惧,以及勉强的镇定。她立刻读出,那不祥预感是真。
“也好。”他缓缓起身,身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四周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压抑。似有一台压缩机,悄无声息抽走大半空气,人留在真空里,杂音抽离,感官放大数倍。
“怎么,甜点还没上就要走?”周公子闲闲甩着长腿,一副不堪重任,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蠢相。
他眼里精光那样炽。
章小姐从洗手间出来,她现在虽有孕,仍穿高跟鞋,扶着助理走得袅袅婷婷。
她每一步的声音都被放大,“咚、咚、咚咚……”
鼓点一样,敲在心头。
庭韵起身,走到章小姐面前,曼妙地绽开一个笑容。
章小姐微微眯眼,不晓得这位情敌突然抽什么疯,笑得人直发毛。
“你笑什么?”
“啪——”
下一秒,她用一记响亮的耳光回应章小姐。
“啊——你……”
章小姐震惊到失语,痛倒在其次,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会的工夫,难道这女人突然得了失心疯,竟然在公共场合殴打孕妇?
而且是周先生在场的情况下。
她下意识捂着热辣辣半边脸,瞪视对手。
“这是抢我男人应付的代价!”庭韵说,嘴角一个得意而残酷的笑。
章小姐愕然,高知闺秀的好涵养在奋力阻止她当街厮打的冲动。
她转头去看周先生,希望在精神上和行动上得到支持。
不曾想一转头,另一记耳光狂风恶浪般卷过来,打了她一个趔趄。
“泼妇——”
章小姐尖叫着扑过去,再好的涵养也到此为止。两位上流贵妇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餐厅扭在一起厮打。
尖叫声呼痛声此起彼伏。
这一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立刻吸引全场注意,侍者呆怔着,个个手足无措,生怕上前劝架会遭池鱼之殃。
半数客人动作凝固,有人嘴巴塞满食物,忘记咀嚼,有人第一反应是质疑当事人是否在作秀。人人全情投入看二人打架。
半晌,有人开始窃笑着议论。
“嚯,周氏后宫斗争如此生猛!”
“也算体面人,大庭广众下,行事作风竟如此张狂。”
“想不到现场经历明天娱乐版头条事件。”
女人打架往往比男人精彩,撕头发,扯衣服,掐、扭、撕、咬,全不按套路出牌 。尤其豪门宫斗,更富戏剧性。
几名保镖七手八脚过来拉架,互拽头发的这两位可都得罪不得,只能束手束脚,生怕逮老鼠碰碎了玉瓶儿。
混乱中,不知谁扯一把桌布,一桌瓷器玻璃器叮叮当啷碎在大理石地面。
庭韵妆已花,衬衫纽扣被扯脱两颗,百忙中她环顾四周,周先生已不见影踪。
她松一口气,放脱章小姐秀发。
“不打了,不打了!我投降!”
章小姐眼泪鼻涕混着妆粉眼膏,早已黑乎乎稀里哗啦。在高级发廊花五个小时精心造就的大波浪卷发,现在像一只随意搭就的鸟巢。
“你、你——我不会放过你的!”章小姐咬牙。
从小被淑女风范教导的章小姐直到最后都不能出口成脏。
庭韵忍不住笑出来,这场架打得痛快!
“阿伟,扶章小姐去梳妆!”
阿伟一怔,犹疑着不肯动。
“许小姐……”
庭韵眼神坚定地瞪视他。
终于,他妥协。扶章小姐去电梯方向,助理忙不迭跟随。
她祈祷,周先生已脱险。
刚刚,周君经历一生中最凶险遭际。
电话示知,妈港廉政公署决定对他展开抓捕行动,起因是他涉嫌行贿和洗黑钱。
这种关键位置的内线情报人,他每年以各种形式,扔出几千万投喂,自然不会错。
多年商场鏖战,他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内心已波澜翻滚。
内心天人交战时,他的女人给了另一个女人狠狠一记耳光,
全场大哗。
女人很多时候比男人坚定、果敢,以及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