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97节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帐外响起。
  “我们瀚北军,可还有份?”楼弃负手而入,唇角勾着一贯的痞笑。
  姜辞见他来,含笑点头:“自然。此刻凉州危难,东阳、瀚北为一体,我怎会落下你们?”
  楼弃转头吩咐道:“去,把人都叫来,把护符领了。”
  瀚北军士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将护符领光了。
  待众人退下,帐前人声散尽,姜辞从怀中取出两枚细巧的护符,小心地放在掌心,递给眼前二人。
  “这是你们两个的。我亲手绣的。”
  姬阳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微变。他接过自己的那一枚,看了一眼,却眼神沉了些,再一抬头,盯着姜辞道:“你怎么还给他绣了一个?”
  楼弃早一步伸手,将护符拿在手中。他低头细看,轻轻挑眉:“幽州的迎春花?还带香的。”
  他将护符凑到鼻前轻嗅,上面有淡淡的女子香气,他神色却像掺了几分认真,“谢了,我会好好珍惜。”
  姬阳顿时不悦,伸手便要去抢:“不行,他的得给我,他自己去箱子里挑。”
  楼弃侧身一闪,将护符举到头顶:“你堂堂东阳都督,连护符都要跟我争?”
  姜辞看着两人要闹起来,抬手拦住:“别闹了,我也给银霜绣了一个,等她回来,我一并给她。”
  姬阳闻言,神色稍缓,似是妥协,嘴里却还念叨着:“所以我们三个,一人一个?”
  “嗯。”姜辞点头,眉眼温和,“你这个,是我最早绣的。”
  姬阳低头,看着掌中护符。那是一个小小的虎形,绣得并不十分工整,却极有神采,像她往日送他的护符,颜色、形状都依着那一只仿做。
  他将它揣回怀里,眼角眉梢都透着几分得意:“反正……这个是独一无二的。”
  夜已深前营渐归寂静,远处偶有犬吠与哨声交织。
  姜辞站在营地中央,望着四周的营帐,不禁轻声问道:“那我今晚住哪儿?”
  姬阳闻言回头,语气自然道:“战事紧张,没腾出多余的营帐……你就睡我那儿吧。”
  姜辞怔了怔,随即问:“那你呢?”
  第79章
  话音刚落,楼弃从旁笑着插话,将胳膊毫不客气地搭在姬阳肩上,一脸不怀好意的打趣儿:“他当然是跟我一起了。等等,你们二人……不会到现在还没同房过吧?”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一静。
  姜辞脸颊一下染红,眼神慌乱地别开。
  姬阳也一噎,耳根微微泛红,抬手就将楼弃的手臂推开,沉声道:“胡说八道!现在正在打仗,我是主将,怎可携女子入帐?这让底下将士看到,还以为我心思不在战局!”
  楼弃见他急了,反倒笑得更欢,嘴角一扬,语气调侃:“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姬阳懒得理他,转身走到姜辞面前,神色柔和了些,语气低下几分:“这一路你也累了,先去歇息。我带你去我的帐里。”
  他说着,抬手引路,领着姜辞穿过一排排营帐。两人脚步都不快,沉默地走了一段,才在一处略偏的营帐前停下。
  姜辞掀帘而入,眼前所见皆是简单陈设:一床一案,一盏灯,几卷兵策堆放在角落,屋中几乎没有多余的物什。
  但她并未嫌弃,反而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回头笑道:“你住得倒也清苦。”
  姬阳轻咳一声:“这是临时营地,将士们都差不多。”
  他顿了顿,又走近几步,低声叮嘱:“夜里气温低,你带够了被褥吗?我这里太简陋,你身子弱,若是受寒生病,我……”
  姜辞轻声打断他:“放心吧,晚娘都给我备好了。”
  姬阳闻言轻轻点头,目光里松了口气般的神色掠过。他道:“那你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整备军务,我怕走动吵着你,你应该也不想跟我共处一室,我去楼弃那里。”
  说罢,他转身欲出营帐。
  姜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离开,灯火将那背影拉得又长又孤独。
  她抿了抿唇,喉头忽然动了动,几次想开口唤住他,心中翻涌的念头在舌尖打转,终究在他掀帘而出前,止住了。
  她只是轻轻低声呢喃一句:“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
  说完,她走到那张仅有薄褥的行军榻前,俯身轻轻按了按,掌心触及的,分明只是冰冷坚硬的木板。她指尖微顿,眼中掠过一丝怔然。
  这时,晚娘端着被褥进来,默默帮她铺床。看着这简陋至极的营帐和地上薄薄的褥子,她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
  姜辞轻声开口:“晚娘,在这前线的日子里,你得跟我一起歇下了。”
  晚娘放下被褥,眼里泛起怜惜,语气低低地:“老奴这副身子,睡哪儿都成,就是苦了姑娘……哪曾睡过这种地方。”
  姜辞却神色淡然,只抬眼望了望四周,语声轻缓:“可这样的地方,他大概,已经睡了很多年了。”
  另一边,楼弃主将营帐外,姬阳披甲而立,望着一卷摊开的地形图,神色沉静如磐。篝火旁,沙盘未撤,残烛摇曳。帘外忽有脚步声传来,熟稔而张扬。
  楼弃走进,嘴角却带着一点嘲意的笑:“这么晚了还不歇?都督,莫不是担心得睡不着?”
  姬阳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以前你带着面具的时候,我没觉得你话这么多。”
  楼弃一笑,走至案前,也不避讳,坐在一旁的案几边,指尖随意在沙盘上点了点,说道:“明日这一仗,是咱们头一回并肩作战。我很好奇,你真信我?”
  姬阳道:“你若想叛,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哦?”楼弃一挑眉。
  “那日望月楼。”姬阳淡声,“你不是也放了我一条生路吗。”
  楼弃似乎怔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忠义之言。”
  他顿了顿,忽然正色:“姬阳,明日之后,无论谁活谁死,凉州都得守住。”
  姬阳点头,声音低哑而坚定:“那是自然。”
  短暂的沉默后,风越来越大,二人回到营帐内,楼弃靠着椅背,仰头看向帐顶,喃喃道:“你说她……怎么胆子这么大?一个人带个老仆就来了。”
  姬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
  良久,他道:“她从来不是一个退缩的人,我与她相识这些日子算是看清了,她这个人,做事从不管对与错,只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她既然来了,就早想好了。”
  楼弃转头看他:“确实是个倔的,在宁陵就看出来了。”
  姬阳收回视线,搬来一个小沙盘。
  楼弃没再说话,帐内陷入短暂静默。
  又过了一会儿,姬阳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交战是在何处?”
  楼弃哼笑:“当然记得,沂川西境,瀚北轻骑绕后,你吃了个暗亏。”
  姬阳斜睨了他一眼:“若不是有人放水,瀚北能轻骑绕后?”
  楼弃抬手作揖:“承认了,那一仗你输得不冤。”
  姬阳不屑一笑,语带讥讽:“我第二次在安平见你,一路把你打得躲回幽州,你的铁骑也不过如此。”
  他顿了顿,似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倒是那时候我一直纳闷,手下人都说那位瀚北小燕王为何总戴着面具。我还想,是不是生得太磕碜,见不得人。”
  楼弃懒懒摸了摸下巴,挑眉道:“去你大爷的。本王这张脸,可是迷倒万千少女。”
  两人都笑了,但笑意很快散去。
  楼弃低声问:“若你我都战死沙场,你希望她记住你什么?”
  姬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淡淡道:“若我战死,我希望她忘了我。”
  楼弃的眼神动了动。
  他
  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姜辞给他的护符。
  夜色愈沉,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重重叠叠落在沙盘之上。
  半晌,姬阳低声开口:“你我此战,无路可退。”
  楼弃嗤笑道:“那就杀到底。”
  二人对视一眼,皆不再言语。
  翌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营地仍笼在晨雾未散的微寒中。
  姜辞和晚娘早早将准备好的热汤和干粮,一样样打包好,亲自送至营前。
  姬阳披甲束带,正俯身擦拭佩剑,动作沉稳如昔。
  楼弃则坐在一旁,低头啃着肉饼,一边咂嘴道:“真有味儿,比咱们军中那些柴火糊了的饼子强多了。”
  姜辞递上另一包干粮,看向姬阳,轻声道:“赶了夜风,热食也撑不了多久,你先吃点。”
  姬阳接过,望着她苍白的脸色,眉头微动,只低声应了句:“谢谢你。”
  饭食未尽,他忽然起身,束好披风,取过战盔。
  姜辞怔住,心头一紧:“这就要走了?”
  “前线来信,说敌军今晨或有动作,必须立刻赶过去。”姬阳语声低沉,披风猎猎,甲胄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今日我们走,是为一场定胜负的仗。”
  楼弃站起身,戴上那副熟悉的铜面具,语气轻快:“你放心,我们俩联手,北庭西凉,啃不下我们。”
  可姜辞的心却蓦地被攥紧,她看着姬阳,莫名觉得心底那不安已化成实质,堵在胸口,说不出口。
  她犹豫片刻,喊了一声:“姬阳——”
  男人回头,眉眼间是难得一见的温色。
  姜辞快步冲过去,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带着点突如其来的急切,像是怕他再走一步,就再也没机会。
  “我等你回来。”她声音发颤。
  姬阳怔了一瞬,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头也骤然一紧。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发,语气罕见地柔和:“还没亲口听到你说你原谅我了……我怎舍得死,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他说着,目光沉沉,像是在刻意压住什么:“你信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说完,他转身翻身上马,甲胄随身震响,一如他决然的背影。
  楼弃将披风往后一掀,回头对姜辞咧嘴一笑:“你的肉饼,很好吃。”
  说罢,一抖缰绳,随姬阳并骑而去,大军随后缓缓开拔,旌旗烈烈,卷起漫天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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