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30节
黑衣人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认得这图。他眼神一闪,反问道:“你怎么认识这张图?”
姜辞眉头紧蹙,面不改色地将图卷收回,语气冷淡:“我家主人替都督办事,这图我在他房里见过。”
随即她反问:“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黑衣人眸光动了动,脑中飞快转了转,想起她方才曾提及“紫川”,灵机一动,低声说道:“我是凉州人。凉州靠近汀洲的地段连日暴雨,已有水患。我听说东阳都督有治水之法……可等不起刺史大人拨令,只能冒险来偷一份舆图。”
姜辞闻言,神情松动几分,眉宇间的锋芒也淡了一丝。但她并未彻底放松,语气依旧带着几分试探:
“你若真是凉州人,那这图我不能给你。刺史大人与我家主人是旧识,若凉州真有水患之急,我会让主人写信请他出面,自会尽快解决。”
黑衣人看她一言一行谨慎有度,心知今日是讨不来舆图了,只能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声,垂下眼,不再言语。
他虽不答,却更认真地打量起她来:美貌之外,竟还这般心细如发、守口如瓶。
他坐在诊榻边,背脊挺直,任由姜辞将他胸前那块被刀划开的伤口显露在空气中。
姜辞一手按住他肩头,一手用镊子夹出碎布和杂草,又用清酒擦拭伤口。
清酒触碰到伤口时,黑衣人的眉头皱起,嘴里发出嘶的一声,姜辞放缓手中的动作,告诉他:“如果不将伤口里的脏东西清除,万一感染,没多久你就会死在这里。”她把沾血的纱布换了一块又一块,神情全然专注。
黑衣人却一声未吭,只是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脸上。
她专注地低头处理伤口,鬓发因汗意微乱,滑落在颊侧,清冷的眉眼在灯光下泛出柔光。
“别乱看。”
姜辞忽然抬头,声音不重,却毫不掩饰她的不悦。
黑衣人微微一怔,随即低下眼,长长的睫羽投下一抹阴影,遮住眼底那点刚冒头的异样情绪。
姜辞正拿起包扎布,细细缠绕,从他的肩头绕到侧腰,指尖偶尔碰到他身上的血痕与瘀青,动作不徐不疾。
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是“砰砰砰”的敲门声。
“官差办事!快开门!”
老大夫一惊,手中药瓶险些掉地,黑衣人也是一紧张,手习惯性的放到刀柄上。
姜辞神色一变,低声道:“快,藏起来。”
她眼神一转,飞快地掀开内堂一角无人在意的柜字,窄窄的,仅容两人蜷身而入。
“你也得躲。”老大夫一把拽住她的袖角,“你这身份若被认出来,也不好。”
姜辞一顿,旋即点头:“你去应付他们。”
“行、行……”老大夫抹了把汗,小心将帘子重新放下,一路踮脚往前堂去了。
姜辞将黑衣人一把推入那小格子,自己紧随其后,低身钻入,关上木板,拉紧帘布,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幽暗。
狭小的空间逼仄得几乎容不下完整的呼吸,姜辞贴在黑衣人身侧,膝盖不小心碰到他腿骨,他下意识一动,唇角几乎蹭过她的额头。
“别动。”她低声喝道,气息带着淡淡药香与温热,却透着强压下的冷静。
黑衣人没动,但耳根忽然发热。
隔着那层薄薄纱布,他能清晰感觉到女子温热的体温与柔软的发丝,她的手刚才还压在他肩伤处,此刻却撑在他胸口,用以稳住自己的姿势。
她的呼吸极轻,却又极近,几缕气息就落在他颈侧,仿佛蜻蜓点水。
他从未与女子这般靠得如此之近,更遑论这女子还生得……如此绝色。
耳后发烫得厉害,他喉结微微动了动,却终是闭口未言,只是手指紧扣住膝盖,极力克制着不要动。
木板外,传来老大夫的声音:
“官爷,真没见着什么伤兵啊……我们这铺子就我一把老骨头,哪敢收什么江湖人?”
兵士脚步杂乱,已进了前堂查探。
姜辞听得分明,一只手悄悄覆在黑衣人腰侧的佩刀柄上,示意他别妄动。
黑衣人感受到她手指那一瞬的力道,心头莫名泛起一阵奇异的悸动。
时间仿佛凝滞在这窄小暗格中,一息、一刻,静得只听得两人交叠的心跳。
直到脚步声渐远,老大夫急急回屋:“走了走了,他们没细查……”
姜辞方才松了口气,推开木板,空气一瞬间涌入,黑衣人也终于直起身。
她正欲站起,却忽觉腰间被轻轻一扶,是黑衣人下意识伸手,怕她跌倒。
“……谢了。”他低声道,眼神一转,不敢再看她脸。
一切结束,已经傍晚,夜色也逐渐沉了下来,姜辞直起身,后背微酸。黑衣人却突然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小袋沉甸甸的银钱,“砰”地放在桌上。
“后会有期。”
他声音压得极低,看着姜辞,眼神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又像是想再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转身拉开门,披着夜色迅速隐入小巷。
夜色沉沉,城外密林幽深,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黑衣男子身形颀长,肩背如削,骨架宽正,步伐沉稳而不失轻捷,径直穿过林间小道,在一棵老树下停住。
不多时,一道利落的身影自树后闪出。女子身形挺拔,佩刀斜挎,身着劲装,眉目凌厉中带着几分英气,冷声道:
“燕王,舆图可取到了?”
黑衣男子摘下面罩,拂了拂鬓角沾着的树叶。
月光照下,映出一张年轻却毫不青涩的俊朗面容。
他五官生得极正,骨相清隽,眉锋凌厉,眼尾微挑,带着股逼人的贵气,眼底总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像三月的风,又像江水初融。
“没有,”他轻描淡写地开口,唇角却挑着,“不过此行不算亏。”
“哦?“舆图都没拿到,还不算亏?你中途还受了伤呢。”
他却忽然笑了,笑得春风得意:“苏玉,帮我查一查,凉州紫川……有没有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第22章
苏玉眉头一皱,眼神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我说楼弃,你何时对女子感兴趣了?”
楼弃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罕见的认真:“我对女子,向来不感兴趣。”
他顿了顿,轻声道:“可我今夜……好像见到了,姬阳娶的那个姜家女。”
苏玉一听,眉头紧蹙,快步追上去:“姜家女?你说的是凉州刺史姜怀策的女儿?你别乱来,人家可是人妻。”
楼弃轻笑了一声,声音懒散又带着几分轻蔑:“人妻又如何?”
他抬眸望向远方,月色映着他清俊张扬的面孔,唇角勾起一抹轻狂的弧度:
“待我拿下凉州、荡平汀洲,到时候,一个美人——他们还不乖乖奉上?”
他微微一笑,眸光忽然敛去刚才的柔色,语气却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自古英雄配美人。你以为我贪恋的是她的脸?不,美人,是权势的象征。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才能拥最绝色。”
“还有,你没大没小,本王名讳也是你叫的。”说完敲了一下苏玉的脑袋。
苏玉摸着被楼弃打过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二人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姜辞弯身将最后一条带血的布条投入火盆,火舌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血腥味。
她取出那张染血的舆图,在火焰前停了停,眼神一沉,手腕一抖,将其丢入火中。
绢纸遇火翻卷,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
老大夫见状,忍不住出声:“夫人,这图……为何要烧?”
姜辞站在火盆前,素衣染了些许烟灰,她眸色沉静,语气却透出分明的理智:
“且不说他到底是不是凉州人。一个持刀架你脖子的人,我们二人手无缚鸡之力,若真反抗,性命难保。”
她顿了顿,看向火盆中被焚尽的残灰,继续说道:
“可若这舆图留在医馆,日后哪怕事情败露,官府一查,这图是从你屋里搜出的,你便是擅藏军机,罪在难逃。”
姜辞回头望向他,眼神笃定。
“现在烧了,便无迹可查。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老大夫听罢,只觉背心冷汗涔涔,却也明白她言之有理,沉默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夫人周全。”
姜辞忽然一阵眩晕袭来,只得扶着案几缓缓坐下。
她凝视着眼前火盆中翻卷的灰烬,心头泛起一丝疲意。那舆图本就是她亲手所绘,毁了也罢,改日再画一份便是。
青州北境,营帐肃然。
连日来,瀚北军数次派遣游骑于边境徘徊,昼伏夜出,或探地形,或截斥候。初时东阳军未曾理会,只遣轻骑绕路警戒,直至第五日,一队三百人马夜袭云台关。
哨骑飞驰而回,带回一纸急令。姬阳立于军帐之中,指节轻敲案几,冷声道:
“夜半攻营,不过是探我虚实。”
他命东南两翼伏兵列阵,不与正面交锋,只设钩镰马刺,以游击扰敌。伏兵如风掠林,一夜之间将瀚北三百骑压制溃散,斩首几十人,其余遁入瀚北边界,再不敢前探。
这一战虽小,姬阳却未下令追击。他负手立于营前高台,目光沉沉望向边境方向,喃喃一语:
“瀚北……楼弃。”
陆临川站于一旁,目露思索:“主公怀疑,是他故意派人试探?”
姬阳冷笑一声:“三百游骑,从不作战,只探地形、绕水道、不入村落、不斩斥候,若不是有令在身,怎会这样行事?这支兵,不是要攻我,是在记我地势。”
陆临川点头:“看来那位燕王,还不死心。”
“他不是要打,只是要乱。”
姬阳转身入营,拂袖令下:“传我军令,边境增设三处暗哨,防他二探,且将青州东线兵力调两成至北岭口,若他敢再试,便让他来不得、回不去。”
他手掌拍落在沙盘上,目光冷厉:
“不日回丰都,这里留曹思明坐镇就行。”
翌日一早,旭日初升,天光才破,东阳侯府尚在沉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