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15节

  说罢,便揽着寄秋的手,一路朝府门而来。
  而此时,府门大开。
  姜辞静立于门侧,一袭月白直裾,衣袂清雅,发髻高绾,素而不寡,礼而不弱,身后晚娘与银霜一左一右,神色肃然。
  她立在那处,未言未笑。
  沈如安原本语笑盈盈,一抬眸,却忽地顿住了步伐。
  她盯着姜辞的面孔看了片刻,神情明显一滞,嘴角笑意缓缓凝结。
  “这位是……”
  她转头低声问小厮,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安。
  小厮低头答道:“回表小姐,这是二公子新婚夫人,府中二夫人姜氏。”
  沈如安仿佛未听明白,蹙起眉,又追问一遍:
  “你说什么?”
  “……都督大人,上月成亲。”
  这一次,小厮声音极轻。
  沈如安脸上的神色彻底僵住,艳色在一瞬间褪去几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空白,呢喃道:
  “表哥……成亲了?”
  站在她身侧的寄秋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似欲开口,却终究未敢言语。
  而姜辞,始终站在原地,神情不动,眉眼温和,一礼落定,声音也温柔得体:
  “表小姐远道而来,府中已备下茶汤与清室,舟车劳顿,烦请入内小憩。”
  语音落定,声如清泉入盏,波澜不兴,却带着府中主母才有的从容笃定。
  沈如安刚入院不久,姜辞便命人设了茶案,亲自奉茶。
  院中春兰吐香,帘下风动,几盏温酒摆上,细果清点俱备,一切雅致不失礼。
  姜辞发上只簪一枝玉梅,让银霜将茶盏奉至沈如安面前,温声道:
  “此茶是丰都地道的黄芽,入口微涩,回甘极长,盼你不嫌。”
  沈如安接过茶盏,笑意盈盈,眉梢带着三分打量:
  “表嫂真是客气,我还以为,您这位新妇一进门便要整日宅在闺阁里呢,没想到打点起人情应酬来,也颇得体面。”
  姜辞只是微微一笑,轻声回道:“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表小姐多担待。”
  沈如安端着茶盏,眼神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院中陈设,随口问道:
  “我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这处院落原本空置,现在看着打理得极为细致,你倒是有心了。”
  姜辞目光平和,唇边依旧带笑:“自是不敢怠慢表小姐的到来。都是些薄设。”
  沈如安笑着点了点头,低头抿了一口茶,忽然语气轻了几分,似是随口闲谈,又像是不经意:
  “我记得小时候,表哥最怕人提夫人两个字。”
  “他那时候常说,将来谁若逼他成亲,他就把那女子赶出府去。”
  姜辞不语,只静静听着,神色澄澈。
  沈如安似是等不到回应,又笑着补了一句:
  “他性子冷,又不好接近,若没有几分本事,是拢不住他的。”
  “表嫂能叫他屈身成婚,也算有手段了。”
  姜辞不动声色,缓缓将茶盏放下,笑意温和如水:
  “那还要靠婆母偏爱。”
  沈如安怔了怔,仿佛没想到姜辞竟将无爱成婚说得如此从容,眼中划过一抹细微的光。
  片刻,她又笑了起来,语气似漫不经心:
  “我表哥一向风流,他特别招女人喜欢,就我知道的老相好就有好几个。”
  她顿了顿,嘴角噙着笑意,语气却轻得刺人:
  “想必表嫂还不知道吧?”
  姜辞垂眸拨了拨茶汤中的叶脉,声音轻缓,宛若轻风拂过:
  “多谢表小姐提醒。”
  “不过——”她抬起眸,目光温静却不冷,“能嫁给他才算本事,不是吗?”
  这一句落下,连寄秋都轻轻怔住,沈如安笑容一滞,掩唇低笑,却没再接话,只顾低头喝茶。
  茶水渐凉,帘影微动。
  沈如安忽然抬眸,语气似轻描淡写,却藏了几分不经意的探问:
  “对了,大表哥……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她语声不重,眼神却落得极稳,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期待。
  姜辞眸光微转,唇边依旧含着礼数周全的笑意,答得温和:“前几日见着他,精神头还算不错,想来应是渐好。”
  沈如安闻言这才点点头,指腹在茶盏边沿轻轻摩挲了一圈,忽地放下茶杯,起身整理衣摆,笑着道:
  “那便好。多谢表嫂招待,茶点也极合我口味。”
  她语气一顿,微微侧身,“我就不多叨扰了——我想着,还是去看看大表哥。”
  说罢,轻提裙裾,步态悠然,笑容里却藏着丝丝藏不住的心意。
  姜辞只垂眸轻抚茶盏,低声一笑:
  “表小姐慢走。”
  姜辞回到院中,卸下簪花,随手将外袍搭在榻上。
  银霜端来温水伺候她净手,轻声道:“姑娘今日辛苦了。那位表小姐……瞧着不好相与。”
  姜辞擦了擦指尖,笑意淡淡地掠过唇角:“无妨,不过是场迎来送往。”
  她顿了顿,将帕子放下,语气不重,却带着些许疏阔:“银霜,都督既然松了口允许我出府,我们总算不用整日困在这深墙大院中坐冷板凳了。”
  银霜一愣,随即会意,笑着应了声:“可不就是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
  沈如安与寄秋穿过垂花回廊,缓步朝姬栩所居的竹院走去。小径清幽,风过竹影婆娑,地上落着斑斓光影。
  寄秋低声道:“沈如安啊,你这位表嫂,确实不好对付。”
  沈如安“啧”了一声,嗤笑着摇头:“怕什么?我打听过了,表哥对她并无情意,那女子不过是凉州换来的棋子,两人之间水火不容。”
  她边说边抬手理了理鬓发,目光微亮,语气带着点兴奋与算计:
  “你放心,我自有法子。回头我设个局,安排个英雄救美的戏码,让你与二表哥多些来往,情之一事嘛,久处生情,哪有拿不下的理儿?”
  寄秋有些迟疑地张了张嘴,却终究没劝出口。
  二人说话间,已至姬栩院前。
  院门未掩,风吹帘动,只见院中竹树间立着一人,身形修长,身着素色家常衣袍,袖角微拂。
  他正将一只画好的纸鸢轻轻收起,指腹拂过纸上鹰眼的墨线处,神色温和而专注。
  沈如安望见那人身影,眼神瞬间亮了几分,连步子都悄悄快了一些。
  一别五年,他还是那样好看,还是那样让人移不开眼。
  那是她年少时的执念,是竹影疏窗下的第一抹心动。
  而如今,她回来了,她不打算再错过。
  “子叙表哥!”
  沈如安唤得欢快,语中带着一丝难掩的雀跃。
  姬栩闻声回头,眉目轻展,唇角含笑:
  “沈如安?你怎么来了?姨母近来可安?”
  “好着呢,念叨着你呢。”沈如安快步上前,语气熟稔。
  她絮语几句后,才回头将身后的女子拉上前来,笑着介绍道:
  “这是我闺中好友,名唤寄秋,一同来丰都小住些日子。”
  寄秋微微福身,行礼得体:“见过世子。”
  姬栩颔首回礼,神色温润,语气依旧温和:
  “既然来了,便一起坐坐吧。”
  他吩咐道:“去备茶。”
  丰都傍晚,天光尚未沉暮,城中尚有余晖。
  姜辞站在廊下,望着院中竹影婆娑,轻声道:“总不能日日困在这院子里,我想出去走走。”
  银霜闻言,眼中一亮,旋即笑着去取披风:“姑娘稍等,我这就替你拿件防风的。”
  一件青灰色的织锦披风覆上肩头,姜辞执伞而行,银霜随身相伴。二人自东阳侯府后门而出,缓步行至街巷。
  这是她自入丰都以来,第一次出府。
  街市尚未散,春日的市井透着热气与烟火,石子铺就的小巷里摊贩林立,纸鸢高悬、香粉入鼻,远处还有茶棚传来评书说唱。
  姜辞一路走得缓,目光一扫,皆是新鲜。与紫川不同,丰都多文馆雅集,街头常见学子谈诗论史。她微微驻足,神情澄澈,眼中流露出一丝初见的兴味。
  她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却不知她一身月白衣裳,眉目生辉,恰如春雪初晴、兰心玉骨,早引得街上行人频频回头。
  有人低语:“那是谁家的贵女?”
  “我怎觉有些面生……”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喝彩与喧哗,银霜撑伞望去:“姑娘,前面那处,好像是棋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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