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十七看霄时云这个样子心里也难受,他木木的站着,像是在安慰霄时云,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节哀……”
  霄时云如数珍宝般收起了刀,声音颤抖着说:“找,把西北翻遍了也要把他找出来。”
  只要白逸还活着,什么天下什么江山,全都不及他,少年开朗的笑容浮现在他眼前。
  少年在拥挤的夜市中拽住他的衣角,眼眸明亮的说:“霄时云,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再说一万遍都是喜欢你。”
  在破败但是安逸的普城小村子里,白逸说:“霄时云,我们重新开始吧。”
  景乾殿的床上,少年缠着霄时云的腰,一遍遍的承诺,“霄时云,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可是每一遍承诺,都是在为离开他的那一天做准备。
  过往的种种都在这场大火里灰飞烟灭,霄时云承受不住失去白逸的事实。
  生来骄傲的帝王跪在了地上,发疯似的祈祷,白逸没有死……只要你回来,朕什么都可以给你。
  江山给你,天下给你,甚至连自由也给你,只要你还活着。
  此时数百里开外的羊峡关,一个浑身脏黑的士兵被送进了伤兵连,他低调的没有名字,不被人记住。
  白逸,不再是曾经那个遇到事只会逃跑,说软话撒娇为了苟延残喘活着的白逸。
  他是一个英勇无畏的战士。
  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男人。
  第63章 找到他,错过他
  自那次烧毁敌方军营后,传往上京的密报里写的是被俘士兵无一生还,但是他们还漏了一个人。
  白逸骑马到羊峡关的时候,马已经被活生生累死了,浑身污血的铠甲隐约能看出是北境的士兵。
  驻扎的军队影子出现在白逸模糊的视线里,他紧绷着的那口气松了,伤痕累累的士兵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有人把白逸捡回了伤病营,这里大多数是断了胳膊和腿的。
  一个军医救几十个士兵,进到这里的人,能挺过去的士兵很少。
  期间只有纱布和外伤的药吊着白逸的命,每天吃着没营养的稀粥,能复伤回前线的士兵更少。
  军医例行公事来伤兵营问:“有能上前线的人吗?”
  战争是残酷的,没有人愿意面对万箭齐发的战场,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杀死的恐慌。
  几百人的伤兵营,只有几个人稀稀拉拉的举起手,其中不乏重伤的人。
  这些举手的人里,有条被砍伤的胳膊缓慢举起来。
  那个人头发脏乱,眉骨上蜿蜒着一条可怖的疤痕,但是他对身上的伤疤浑然不在意。
  军医走到白逸面前,看着躺在床上伤的不轻的人,眉头拧了起来,这种状况怎么上战场。
  他摇了摇头说:“你就先算了吧,等十几后再回前线也不迟。”
  白逸拖住他的腿,明亮坚毅的双眼和脏黑的脸形成了显眼的对比。
  他挪动了笨重的身子想要下地,渴求的说:“让我去吧,我可以。”
  他的病又复发了,躺在这里的每个晚上,胸口的位置都疼的痛不欲生,六个月还剩下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白逸知道,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好,你坚持要去我不拦你。”军医在上前线的人名册里添了个人。
  “你的名字。”军医问道,他要统计上前线的人名。
  因为每一条牺牲的生命都值得铭记,青史上会留下他们的痕迹。
  “白逸。”那个满身是伤的士兵没做多想,平静的报了名字。
  谁知军医记人名的毛笔停了,他诧异的目光在白逸脸上巡视了两三遍,最后不确定的问道:“你就是白逸?”
  躺在床上的士兵没由来的心慌,他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吗?在这几万人里,不可能谁都认识他。
  白逸抿着唇缓慢的点了下头,“怎么了?”
  “哦,没什么。”军医收起了册子和毛笔,快步走出了伤兵营。
  白逸丝毫不知,整个北境的军队都下达了命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一个叫白逸的人。
  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起码能走能跑了,也能提的起刀箭。
  于他而言一具将死的躯体,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接着杀敌上战场。
  羊峡关最近两天总是传来奇怪的声音,白逸晚上躺在枕头上能隐约听见,闭上眼睛做的梦都是厮杀的战场。
  但是他撩开军帐的帘子往外看时,外面的场景同每天一样。
  为了迎接战斗做准备的士兵在加练,军医每天在各个伤病军帐里进出。
  白逸能下地走了,他想出军帐透风,却例外的被军医拦下了,给出的理由是他的伤还没好。
  不管他怎么解释他的伤好了,军医都不改口,一定要让他在军帐里好生休息。
  军医已经把他知道的消息写信报给了上级,等待上级的指令,怎么安置白逸。
  他今天刚收到上级的回信,说让他务必把这人看好,北境的皇帝可能要找来。
  白逸没死的消息传到了霄时云那里,三天没闭过眼的他,几乎立刻披衣上马,不分昼夜的赶向羊峡关。
  等朕……霄时云心中焦急,他不敢深想,万一是同名同姓的人会怎么样,他别无所求,只希望白逸没死。
  十七同样策马奔腾在他身边,朝羊峡关的方向赶路,他在半路上截到一封密信,拆开看竟然是白逸的画像。
  信里还问道:“大人您看是这个人吗?这个士兵现在在羊峡关养伤。”
  十七心中松了口气,大喜过望莫过于此了,他抹了下湿润的眼角,加快了骑马的速度赶上霄时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白逸没死,在羊峡关养伤的人就是白公子。”
  霄时云攥紧那张画像揉在手里,有一瞬间他竟然感到眼前发黑,持久的阵阵耳鸣。
  他脸上带着笑意和喜色,朕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这次朕再也不逼你了,只要你还活着,就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哪怕不回上京。
  离羊峡关的路程还有两天,霄时云恨不得立刻马上见到白逸,把他拥进怀里。
  白逸躺在床上翻身,他失眠睡不着,耳边又出现了兵荒马乱的声音,那些声音很远很弱,他怀疑是幻听。
  趁着伤病营里的人都睡了,白逸悄悄的披上衣服走到门口。
  这两天伤病营里的大多数士兵都走了,他睡醒一觉那些床位就空了,平常跟他聊天的士兵连招呼都没打。
  伤病营里只留下了一些实在动不了的士兵,那些人伤的很重命不久矣,甚至连话都说不了,整个军帐里只有白逸能走动。
  白逸找来军医问:“你知道那些伤病都去哪儿了吗?”
  他没发现军医看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军医语气轻快的说:“那些伤病啊,他们实在伤的太重了,已经让他们回家了,你想回去的话也可以。”
  “回家?”白逸感到荒谬,他以前从未听说过上了战场的士兵还能中途回家,不过他也能理解。
  可能是北境军队比较人道主义,他由衷的为那些回家的士兵开心,脸上也沾了些喜色。
  难怪他们半夜都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能回家的人可能一秒都不想留在战场吧。
  白逸拒绝了这个额外的天赐良机,他笑着说:“我就不回了,我家在很远的地方,我死了大概都回不去。”
  “听说你来自上京,你的家不应该在上京吗?”军医试探着问。
  上京……白逸想到了霄时云,他嘴里有些苦涩,不过很快舒展了眉头。
  霄时云终于可以甩掉他这个麻烦了,他应该很高兴吧,或者因为他的不告而别而生气。
  总之没有他添麻烦,霄时云的江山会发展的更好,他以后都不会再占用霄时云的时间。
  军医再三劝白逸回上京,“我知道你有伤在身,要不军营里的士兵护送你回去也可以。”
  再说下去话就多了,军医适时止住了接下来的话,但白逸心里已经起疑,为什么这个人如此照顾他?
  他淡漠疏离的回应道:“不用了,我心意已决,就留在西北哪儿都不去,什么时候仗打完了再回,
  不是说拿人头有军功吗,莫非你想让我放弃军功?”
  军医连忙止住话题说:“不不你误会了,军功很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你先留在这里安心养伤,等好的差不多了再上战场。”
  他离开了伤兵连,第二天白逸睡醒的时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军医回来给这些人上药。
  伤兵连里又走了些重伤的士兵,只留下了几个眼中没有生气,必死无疑的老兵。
  他们知道自己命数将近,很平静的躺在床上等死,这张没有风沙肆虐的军帐暖床,是他们死前最后的温柔。
  白逸愈发觉得不对劲,他走到军帐门口想要撩开帘子,才发现帘子下面竟然压了一块儿石头。
  他用肩膀朝外撞,发现不止石头还有别的东西堵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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