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佘三灵哪听得了这个,当即不乐意了,可余川摆摆手,“我困了,你帮我送送客。”
柏扶青却道:“我有话对你说,阿垣你先去停车场吧,过会我去找你。”
殷垣看了看他,再看看一头雾水的余川,点点头,没说什么和佘三灵一块走出去。
在医院住院楼前,佘三灵捏着令牌,瓮声瓮气地低着头道:“我师傅说他被戚长宁救过一命,是真的吗?”
殷垣:“大概是吧。”
佘三灵:“我讨厌她!”
殷垣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佘三灵:“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殷垣:“节哀。”
佘三灵低头道:“我一出生,我妈就难产死了。三岁的时候,我爸也死了。我跟着爷爷长大,后来我爷爷也死了。他死了后,我就辍了学,到处打工。邻居都说我命硬,克父克母,当时我不信。”
“后来遇到了师傅,我拜他为师,学习本领。师傅夸我有天赋,让我一直跟着他,我以为我有了新的家。可好日子还没几年,师傅……他也要走了。”
佘三灵猛地停下脚步,深深呼吸,“你会看相不,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的命真的很硬,谁跟我走得近,我就会克死谁?”
殷垣想了想,“不要信命,谁的命都不是一开始都被写好了的,每一个选择都会让走向千变万化,你师傅这样也是他的选择。”
“我会把太一宫传承下去的,继承师傅的愿望。”佘三灵握紧手中令牌,即便硌得手心疼,也不肯放松一点。
殷垣提醒他,“别忘了□□。”
……
殷垣在车里等了一会,柏扶青缓步走了过来,一拉车门,塞到殷垣手里一颗糖。
殷垣愣了愣,“你哪来的糖?”
柏扶青:“路过护士站,找护士要的。”
“嗯?”
“我对护士说有个小孩心情不好,要吃糖调整调整心情,她就给我了颗糖。”
殷垣抿了抿唇,撕开包装纸塞到嘴里,甜丝丝的糖果立刻在他嘴里化开,“草莓味的啊。”
柏扶青:“好吃吗?”
“还行。”殷垣抱臂盯着他,“你刚才和余川聊什么了?”
柏扶青漫不经心道:“我把他骂了一顿,给你出出气。要不是看他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份上,我就动手打他了。”
殷垣黝黑的瞳仁动了动,无奈道:“别闹,说正经的。”
“我问他如果想活下去,我能帮他。但是他要帮我做件事。”
“然后呢?”
“他没答应。”
殷垣叹气,“他知道他和长宁只能留下一个,肯定不会答应你的。也不知道长宁跑哪去了……”
车子开动,卷起路边一片发黄的树叶。树叶飘在天幕下,越过半座城市,落在戚长宁脚边。
戚长宁抱着腿蹲在河边大哭,来钓鱼的大爷纷纷侧目围观,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看她的年龄,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劝解的话术。
“小姑娘别哭了,有啥事过不去的啊。失恋了吧?唉呀没关系,这个走了,下一个会更好,别哭了,年纪轻轻地为情发什么愁啊。”
戚长宁抹了把脸,“不是失恋。”
大爷狐疑,心说自己居然猜错了。
“那是啥事啊?哭这么伤心,考试没考好?”
戚长宁:“我没有朋友了,我唯一的朋友讨厌我,可是我只剩他了。”
大爷一拍大腿:“嗐,我当啥事呢。”
大爷语重心长道:“你要舍不得他,明天给人带点零食奶茶,大吃大喝一顿,把话说开不就好了吗?你们小年轻就是有意思,不过年少的时候的朋友感情才是最深的,后面再遇到的任何人都没那个味了。”
戚长宁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这样行吗?万一……”
“那就过两天再去,总会消气的嘛。”大爷神秘兮兮道,“正好我这有两张游乐园的优惠券,能抵五折门票钱呢,我老了,没朋友了,你拿着带朋友一块去。”
戚长宁捏着两张游乐园优惠券,纸面上印着晚上游乐园的烟花,五光十色,漂亮极了。
她心动一瞬,那就试试……她一个长公主都先低头了,余川总要给她个面子吧。
以防万一,戚长宁特意多等了一两天,也准备好了话术,拉着黄鼠狼排练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才来到医院。
医院大门前,行人匆匆,满脸忧愁。戚长宁捏着优惠券,盘算着要说的话。
“我知道你和我父皇的恩怨了,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死了一次,我也死了一次,我父皇也死了,我们三个人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千年前的的恩怨就留在千年前吧,我们俩重新做朋友行不行?”
“行不行……这个是不是太强势了,要不然换成好不好?”
戚长宁光顾着在心里排练,没注意身边路过的人,直直撞了上去,手里的优惠券脱手被大风卷走。
她惊呼一声,连忙跑了几步,差点撞上另一个满头银发,皱纹斑驳的老人。老人走姿颤颤巍巍,正好挡住了她的路。
戚长宁只能止住脚步,无奈地看着优惠券飘远,最后空着手进入了住院部。
与她相反的方向上,银发老人缓慢地走出医院,来到马路边。佘三灵降下出租车车窗挥手大喊,“师傅,我在这!”
余川佝偻着腰,慢吞吞挪上出租车。他眼睛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一点模糊的光感,全凭着对佘三灵声音的熟悉找到他的位置。
余川上车后,靠着佘三灵昏昏欲睡,含糊不清地说道:“小三子,我先睡会哈,到了地方再叫我。”
佘三灵:“好。”
过了半个多小时,佘三灵轻轻推了推余川冰冷的手,“师傅,快到了,你先醒醒吧。”
“师傅?”
“师傅……”
第122章
余川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他回到了故乡。就在那块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他慢悠悠踏着步,哼着小曲牵着牛,路边随手拽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风轻云淡,天地辽阔,他回到家里的小木屋,一推门瞧见养父母在做饭,他被招呼喝了杯清茶,又蹲在门槛边看蚂蚁搬食,看得正入迷。
一阵叮铃哐当的摇铃声出现在耳边,香气袭人,抬头正对上一身华服的长公主戚长宁。
戚长宁说了什么他不记得,只感觉很开心,跟着她跑出了院子,跑到了外面的平原地上,似乎下一秒就能乘风飞起。
戚长宁慢慢被他落在后面,可摇铃声却一阵强过一阵,格外清晰。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魂兮,归故乡兮。长歌一曲,莫别莫送。”
余川倏然睁开眼睛,面前只有飘在半空的白无常和殷垣,周围一片无边的黑暗。
白无常吊儿郎当地道:“呦,醒了啊。”
殷垣瞳仁乌黑,手里拎着个镂空铃铛摇晃,平静地道:“余川,你死了。”
白无常:“我蹲你好几天了,总算等到你死了。
余川:“……”
大可不必,真的大可不必。
殷垣翻开生死簿,哦不,这上面没有余川,他索性直接拿着判官笔腾空写字,“余川,公元468年生人,被续命一千多年,虽靠着邪术死而复生,但念在你生前一直行善积德,乐善好施的份上,功过相抵。自今天起,你正式死亡,可随鬼差去往十阎罗殿投胎转世。”
他写完,几行墨字浮动几下,旋即墨字泛出金光,全数印在余川身上,光芒转瞬即逝,字迹随之也消失在众人眼中。
这东西类似荧光水印,正常情况下看不见,但是可以随时调出来查阅,非常方便。
白无常笑嘻嘻道:“恭喜啊,要重开了。”
余川:“我能再回去看看吗……”
殷垣:“你要看谁?你徒弟?”
余川:“不是。”
殷垣略有深意地拖长尾音:“那就是长宁了,之前谁说死生不复相见的?”
“可以吗?”余川别扭道。
“不能被她看见。”殷垣强调,“只能看一眼。”
殷垣带着他飘到城隍庙屋顶,余川蹲在屋檐上,茫然看向四周,“人呢?不是带我去看长宁吗?”
“嘘!”殷垣竖起手指,挑眉往下示意。
余川闭上嘴,突然听到了股呜咽声,眯着眼睛才从黑夜中看见个穿着一身黑衣的戚长宁,戚长宁抱着黄鼠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
黄鼠狼都被她哭无奈了,小爪子是不是拍拍她肩膀,表示安慰。
余川:“这是?”
殷垣:“她听说现代葬礼要穿一身黑,她就换了衣服。但是你徒弟不让她进墓园,她只能在城隍庙偷偷抹泪。”
余川:“好吧。”
余川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背影,直到月上中天,殷垣提示道,“时候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余川随着他和白无常一块踏上前往地府的黄泉路,黄泉路和普通的阴路只在一个十字路□□汇,殷垣到底是活人,只站在这里和白无常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