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朕知道。”
  “虞止。”
  “嗯?”
  骆庭时一字一句启唇:“我想光明正大牵着你的手,昭告天下人我是你的男人。我想一辈子留在你们身边,照顾你们父子。我想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虞止垂下眼眸,默然无语。
  “陛下,你考虑得如何,愿意同朕成亲吗?”
  虞止望向骆庭时,黑白分明的眸子盛满了复杂的情绪:“待孩子生下后再说。”
  骆庭时:“好,我等你。”
  -
  今年天冷得格外早,刚入冬便下了一场大雪。
  一觉醒来,外头白茫茫一片,虞止有些兴奋,披着厚厚的狐裘站在窗前,望向漫天鹅毛大雪,探出手来。
  一簇雪花落在他掌心,眨眼间便融为水,滴滴答答从手中坠下。
  “胡闹,这么冷的天怎能站在窗前挨冻。”一声呵斥从后方传来,大掌关住窗户,漫天风雪被阻隔在外,虞止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紧接着虞止身子猛地悬空,他被高大男人抱着径直走向床榻。
  骆庭时绷紧的下颌落入虞止眼中,虞止笑道:“一点也不冷。”
  骆庭时寒着脸,走到榻前一言不发地放下虞止,动作极为轻柔。双手离开的一刹那,忽触到柔软之处,骆庭时手指一顿,视线掠过虞止高高鼓起的肚皮,抵达光裸双足。
  他眼睛猛地一沉:“怎能光着脚在屋子里跑,寒邪入体怎么办?”
  “一时兴奋,忘了。”虞止缩了缩脖子,此事的确是他错了,他也不好意思太理直气壮。
  他伸手勾住骆庭时腰带,将人拉到自己身前,仰首在男人唇上亲了一口。
  “屋里烧了火龙,不冷。”
  骆庭时:“……”
  他紧握双拳,目不斜视:“莫以为使美人计,朕便……”
  “谁使美人计了,朕只是单纯地想亲你。”虞止打断骆庭时的话,解开身上狐裘,露出一身雪白中衣。
  骆庭时脸色更难看:“穿这么单薄还去吹冷风。”
  虞止仰头:“那你说要如何?”
  骆庭时双眸瞬时升起晦暗之色,他试图移开视线,可眼睛却像是黏在了那处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松松垮垮的衣领下,密密麻麻的全是鲜红吻痕。
  这段时日虞止需求更盛,骆庭时舍不得看他难受,每当虞止哼哼唧唧抱着他说要时,他都会给虞止。
  昨夜有些疯狂,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把握住。
  骆庭时喉头滚了滚:“再过一个多月便要临盆,你可要仔细。”
  虞止笑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骆庭时如今简直将他当成了一个瓷娃娃,日日捧在掌心,谁也不许动。他的穿衣、盥洗、用膳等等一切事务,全由骆庭时包揽了。
  若不是张太医说他每日最好走动走动,骆庭时连路也不想他走了。
  他去哪儿,骆庭时都要抱着他。
  虞止觉得骆庭时太过紧张了。
  张太医却说这是正常的:“很多男人在自家娘子孕中都会如他这般,一回生二回熟,待陛下再次怀胎,他便不会如此了。”
  虞止登时发了怒:“什么再次怀胎?朕才不会再怀他的孩子!待孩子出生,朕便将他赶离渝国,他再也别想碰到朕,哼。”
  张太医忙道:“老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只不过,每日都被骆庭时这般草木皆兵地紧张照顾着,虞止反而放松了,自怀孕以来便藏在心头的恐惧与不安似乎也少了些。
  虞止倚在榻上,问骆庭时:“陆景呢?御寒之物可都给了百姓。”
  骆庭时道:“方才我恰好碰见了他,他说皆已分发给百姓。如今他正跟府衙之人在城门处施粥。”
  虞止隔窗望向外头大雪:“那便好,可惜朕如今出不得门,不能去外面看看他们。”
  骆庭时:“陛下有这份心就够了。”
  虞止靠在骆庭时怀里,眉眼沉沉。
  “莫担心,古越百姓在你的庇护下定能安稳过冬。”骆庭时抬指拨开虞止脸侧墨发,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如今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养胎,养好身子,顺利生下孩子。”
  静静相拥半晌,虞止轻声开口:“骆庭时,我怕。”
  骆庭时攥紧虞止的手,声音沉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
  “骆庭时,”虞止抬眼看他,“万一……”
  骆庭时伸手捂住虞止嘴巴:“没有万一。”
  虞止睁着一双圆润小猫眼,在他掌心轻轻点头。歪着头,柔软脸颊主动贴上骆庭时手掌,蹭了又蹭。
  果真是只小猫。
  骆庭时凑上前,轻柔吻上他的眼。
  -
  虞止怀胎九个月时,整个府上如临大敌,郡守也每日来向虞止问安。
  冬雪夜,卧房内却如春日一般。
  骆庭时轻柔地在虞止颈侧落下一个个吻,虞止双手插进男人墨发,用力朝下一按。唇瓣被猝然按进柔软雪肤,颈中流动的血脉清晰地印上他的唇。
  “骆庭时,今晚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头顶传来少年人清软的嗓音,骆庭时骤然抬头,捕捉到一双温润的眼。
  骆庭时心猛地一沉。
  他想,他已经知道虞止的答案了。
  “陛下……”
  虞止抬指按上他的唇:“莫再耽搁了,今夜……”
  是你我最后一次了。
  他没说出口的话,骆庭时听懂了。
  “为什么?你还是不信我?”骆庭时乌沉双眸紧紧锁着他的眼睛,往日深不可测的湖底浮上大片大片哀伤与绝望。
  在那一瞬间,虞止看到了他深藏的脆弱,待他细瞧之时,却消失无踪。
  虞止沉默着。
  骆庭时惨然一笑:“骗你一次,代价就是永远失去你吗?”
  虞止别开眼睛:“快做吧。”
  片刻后,屋内响起男人恨恨的声音:“好,我做。”
  ……
  虞止想,这世上没有比骆庭时更好的床伴了。
  尽管他只跟过骆庭时。
  他……也只会跟骆庭时,不会再有别的男人了。
  虞止抬臂搂住男人健硕的身体,低低在他耳边喘.息:“骆庭时……朕很喜欢……”
  ……
  暗夜中,雪下得正紧,风雪在空中沉沦,纠缠。
  帐中透出阵阵低吟。
  -
  羊水破裂是在次日午时,毫无征兆奔出。起先虞止还以为是自己的情潮,这段时日,他几乎一日要换四五次下裤。
  直到那不同寻常的暖意滴上鞋履,他猛然察觉不对,抱住肚子扶着床帏艰难坐下,冲正在为他倒水的男人喊:
  “骆庭时!快去叫张太医来,朕怕是要生了。”
  “啪——”
  骆庭时手一颤,瓷杯骤然滑落,摔得四分五裂。
  第35章
  前几日,张太医便搬来了东院住,因早有准备,府内忙而不乱。
  仆从们鱼贯而入,将备好的热水、巾帕放到床边小几中,张太医俯身用巾帕擦拭虞止额头冒出的冷汗,安抚他:“会有些疼,陛下忍忍。”
  “小鱼,别怕,有我陪你。”骆庭时紧紧握住虞止双手,颤抖地放到唇边亲了亲他微凉的指尖,眼底猩红一片,声音嘶哑,“你们父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不料,虞止猛然抽出自己的手,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他:“出去。”
  骆庭时:“小鱼……”
  豆大汗珠不断从虞止苍白额头滚落,他眸似利刃,指向外头艰难厉喝:“朕让你……出去。”
  张太医跟着在旁催促:“快出去,所有人都出去,别耽搁我给陛下接生。”
  骆庭时被虞止眸中凶狠之色震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虞止,本欲开口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吞回腹中,深深望了虞止一眼,沉默转身,跟在众人身后离开屋子。
  踏出屋门前的那一刻,骆庭时回身望向床铺。
  隔着半掩兰帐,一只发白的手跳入眼帘,它死死攥着床栏,突起青筋浮在苍白肌肤下,似虬结的苍翠枝桠。
  它的主人此刻显然使了极大的力。
  呼啸北风卷着雪片扑入衣襟,一阵寒意骤然钻进脖颈,骆庭时脖颈发凉,立即迈出屋子关上厚重木门。
  “吱呀——”
  房门闭合的动静传至床榻处,虞止被汗水黏湿的长睫微微一颤,眼珠动了动,缓缓转动湿透的脖颈望向屋门处。
  那双带着凉意的眸底此刻已融为一滩水。
  他久久地凝视着那个方向,眼底是自己未曾察觉的依恋。
  张太医长叹一声:“他本该留在此处陪着陛下的,可……”
  虞止眼前发黑,一波比一波强烈的痛感窜向上方,浑身疼得发颤,他紧紧攥住栏杆,勉强开口:“不能让他发现……虞氏皇族的秘密。”
  “陛下放松,宫口未开,您先省着点力气。”
  小皇帝全身都在发抖,半睁的眸子里噙着泪,脸上毫无半分血色,比身上穿的素色中衣还要白上几分。偶尔有闷哼声从他咬紧的牙关逃出来,钻进张太医耳朵,张太医心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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