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如今他连孩子都要有了,可以考虑终身大事了。
虞止想了想。
他喜欢听话的、忠诚的,如同狗狗一般忠心护他、爱他敬他的,而不是骆庭时这种随时会把他撕碎的凶狠野兽。
骆庭时小时候就爱吓他,长大了还来攻打渝国。
他最讨厌骆庭时了。
虞止想着他,心中有些不满:“骆庭时怎么还不来?去哪儿了?”
“来了来了。”
虞止话音刚落,骆庭时就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匆匆走到桌旁,将食盒里的佳肴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朕去了莼鲈思,买了你爱吃清蒸鲈鱼。人太多了,耽搁了些时辰,莫要生气,快来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骆庭时揽住虞止的肩,将人半抱着带到桌前,取出木箸夹了一块鲜美鱼肉,递到虞止嘴边:“尝尝。”
虞止骨子里还带着族人的喜好,比如——爱吃鱼。
莼鲈思是家专做鱼的食肆,厨子厨艺高超,烹制之鱼极为美味。尤其是这道清蒸鲈鱼,又鲜又嫩,实乃人间至味,虞止特别喜欢。
熟悉的香味弥漫在鼻端,虞止眼睛发亮,迅速吞下唇边鱼肉,愉悦地眯起了眼。
骆庭时唇畔挑起笑意,伺候着虞止吃完一整条鱼,又给他盛了一碗汤。
虞止头也不抬:“给小白也盛一碗。”
虞止吃到好吃的鱼都会分小白一口,小白此刻站在桌上吃得正欢,骆庭时任劳任怨地将鱼汤放到它面前。
小白耳尖一动,探头瞧了一眼,埋头卷起一口汤。
喝罢,舌尖舔了一圈唇角。
恰巧,虞止也将那碗汤喝光了,他舔了舔唇。
一人一猫如出一辙的动作让骆庭时不由失笑,伸手摸了摸虞止的头:“怎么跟小猫一样。”
话音落地,骆庭时脑海中忽闪过一道什么,还未等他捕捉到那抹灵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骆庭时,扶朕去园子里走一圈。”
松桐交翠,金桂飘香,簌簌金色落满石径,虞止在园子里缓行消食。
前两日正是中秋,每至佳节,两位父亲都会给他写信,信如今应当已送至皇宫了吧,可惜他看不到。
虞止微微一叹。
他想他们了。
尤其是这会儿他大着肚子,心中惶惶不安,更希望他们能在身边陪他。
可……他又不希望他们来,他不想看到他们对他失望的样子。
跟敌国皇帝上了床,还被搞大肚子,他们肯定很生气。幸好,幸好他满了十八岁,不然父君肯定会暴怒。
虞止情绪有些低落。
你们还是晚一点回来吧,最好是等小崽子生下后再回来,他跟两只小猫崽一同向父君撒娇卖萌,父君的气应该能小一些……
“小鱼,你怎么了?”骆庭时看见虞止难过的模样,心紧紧揪成一团,他停住脚步俯下身,直直看向虞止眼底,对方眸中脆弱一览无余。
他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骆庭时捧起虞止的脸,严肃道:“跟朕说说,你为何如此伤心?莫不是胎儿有何异样?”
“不是。”虞止轻缓地眨了眨眼,伸手抱住骆庭时。
骆庭时身子一僵,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怀中人轻声道:“让朕靠一会儿。”
虞止靠在骆庭时胸口,环绕在他周围的气息熟悉又安心。他阖上双眸,脸颊贴在男人胸膛,牢牢抱着对方健壮的腰身。
“砰、砰,砰砰砰砰砰——”
耳边回荡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声,片刻后,那心跳声迅速连成一片,像是在打雷,震得他耳朵直发颤。
虞止抬首,仰望着眼前这个山一般的男人:“你的心跳得好快,好吵。”
骆庭时与他对视:“朕的心为小鱼而跳。”
四周极静,激烈的心跳声充斥着虞止整个耳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
片刻后,虞止反应过来,登时跳出男人怀抱,摸了摸手臂间的鸡皮疙瘩,恼道:“不许说这种话。”
骆庭时:“好,朕不说了。”
虞止狐疑地上下扫视他:“这么听话?今日转性了。”
骆庭时眸光深深:“你心绪沉郁,我却无法为你解开心中愁结,能做到的唯有不再惹你生气。”
虞止袖中手指微动,转身离开:“朕乏了,要回房歇息。”
骆庭时快步上前,揽住虞止的腰。
两人背影渐渐消失在飘香小径间。
-
虞止睡熟了。
骆庭时望着怀中沉静睡颜,陡然沉下了脸。
近日来,虞止态度缓和许多,面上虽仍是一副矜贵冷淡的模样,却会趁他不注意黏上他,无意识间向他撒娇。
他本以为这是虞止对他生出好感了,心中正暗自欢喜。
不曾想,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原来谁都可以,换作任何一个男人,虞止都会如此待他。
他骆庭时并没什么特殊之处。
一切都是空欢喜。
骆庭时眸中阴雾沉沉,漆黑眼睛一寸寸舔过怀中人,几欲将虞止吞噬殆尽。
锁住他,得到他,占有他。
那封信上的字不断在骆庭时脑海中重复,骆庭时目光染血,心底野兽叫嚣着要挣出牢笼。
“唔……”怀中人忽然微微拧眉,带着朦胧睡意的声音撕破迷障,钻进骆庭时耳中,“骆庭时,孩子又在踢朕了,你快摸摸。”
骆庭时心头猛地一震,大掌下意识探进衣内,抚上虞止肚皮。
一道极轻的颤动隔着温热肚皮传入骆庭时指尖,像是被一条鱼儿轻撞。骆庭时指尖一颤,猛地将头埋进怀中人脖颈,紧紧抱着他。
掌心不再颤动,骆庭时手掌停留在虞止鼓起的肚皮间,心中罕见地摇摆不定。
他要同意何老的谏言吗?
方才,骆庭时去莼鲈思时,晟国送来一封何老的信。
他能登上皇位何老出了不少力,骆庭时对何老一向敬重,立即拆信阅之。
信中写道:
“陛下,老夫听褚睢说您先前寻错了人,您心爱之人是渝国那位小皇帝,故而命他退兵。陛下糊涂,他是渝国之君,就算您退了兵也无法得到他。为今之计,只有拿下渝国,您方能将他锁入后宫,得到他,占有他。
“如今,他与您同在古越,渝国太上皇又不见踪迹,这恰是攻渝的好时机。晟军趁其不备绕向黄云关自北攻下,定能一举拿下数城。
“待渝国被攻破,届时您便是天下之主,那渝国小皇帝自然也是您的。”
第25章
骆庭时不明白,为何众人都说他对虞止情根深种?
何老信中也这么说。
他……爱虞止?
骆庭时眉眼一压,两人相识起的每一幅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细细回想着。
骆庭时承认,虞止是唯一能牵引他心绪之人。
他天性凉薄,对任何人都没太多感情,包括他的母妃。她死时,他没掉一滴眼泪。
母妃是个不受宠的妃子,皇帝鲜少来她的宫殿,就算来了,多半也是坐坐就走了。每每这时,她都会在他身上发泄怒气。皇子身上不能有伤,会被人发现,她便用细如牛毛的银针扎他。
她扎了他十年。
他本就感情淡漠,又自幼受母妃虐待,性子愈发冷淡。
直到自渝国归来。
每当母妃用针扎他,骆庭时都会想起那个哭着扑进他怀里的漂亮小太子。
他哭起来真美。
想让他一直哭。
在绵延不断的疼痛中,骆庭时莫名生出混沌扭曲的快感,有时甚至会忍不住笑出声。
“你这个疯子!”母妃惊骇不已。
骆庭时想,他的确是疯子。
可惜他疯得不够彻底,否则早就弑父篡位,把那个渝国小太子抢了回来。
虞止。
这个名字陪他度过了那些阴晦岁月,可惜对方对此一无所知。
虞止即位的消息传来后,他将那些念头藏在了心底。
毕竟,一国之君不是他能独占的。
只有在午夜梦回之际,他会想起那双含泪的眼睛。
那一夜他中了药,在望烟亭外,一双被深藏在心底的双眸闯进他眼里。后来,他命人大肆搜寻那个与他春风一度的美人,也是因那双眼。
只是,那时的他混混沌沌,没看清自己的心,误以为他是想找那个美人。
却不知……
自始至终,他想找的都是虞止。
他愿意与美人同房,是因为他将对方当成了虞止。
他想娶“陆景”,也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将他等同于虞止。
也确实没错。
那个人就是虞止。
与虞止重逢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内心那些贪婪妄念。
儿时的他,只是想将虞止带回身旁锁起来。那夜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此等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