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宠物……”方琬知眼眶又有些热,这次连面颊也开始发热,不敢面对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也清楚自己太没有安全感,喜欢黏人,但是,他并不喜欢李彻这样跟别人介绍自己。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李彻斥道:“不准哭。”
  方琬知点点头,抿着唇角,努力不让泪水滚出来。
  李彻又说:“你要是想让我高兴,现在就主动跟大家承认,方琬知是李彻养的宠物,大声点说。”
  他话没说完,方琬知的大脑就已经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李彻皱眉:“怎么,不愿意?”
  方琬知摇头:“我,我不要。”
  李彻摆出冷脸:“方琬知,你穿成这样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我已经很丢脸了知道吗!你还要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方琬知仍然仓皇地摇头:“我不要学。李彻,你别这样对我。”
  “要么听我的话,要么,你就跟我绝交。”李彻逼他做出选择:“方琬知,别忘了,你从小到大就只有我一个朋友。没有我,你就真的变成孤零零,没人要的流浪狗了。再有人欺负你的时候,你也别来找我帮忙。”
  “……我不要。”方琬知害怕被他抛弃,但还是没有因此而顺服,再一次说出了拒绝的话。
  “你!”李彻失了面子颇为光火,正要再教育他几句,却发现方琬知在哭。
  没有哽咽,也没有抽泣。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方琬知咬紧嘴唇,两手在身侧攥紧成拳,低头倔犟地用泪水来抗议他无理的要求。
  李彻想再命令他不准哭,可突然间又觉得没意思透了。
  他磨了磨牙,转身面对众人冷淡地说:“不用管他!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唱歌吧。”
  作为今天的寿星,他的指令就是绝对的权威。一伙人各自收拾了东西,从方琬知身侧走出包厢,很快一哄而散。
  李彻走在最后,离开前,将桌上摆着的蛋糕包装盒朝方琬知面前一推,嘲讽道:“吃剩下的,赏你了。除了哭没点用处的废物。”
  他也走了。
  方琬知独自站空荡荡的包厢里,用手背慢慢擦干了眼泪。
  他没有去碰那个包装盒,缓了缓神,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准备回家。
  来到大厅,外面仍是漆黑的雨夜。方琬知没有伞,也没钱打车,直直地便朝雨中走去。刚走出两步,突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他转过身,发现是领自己找包厢的前台小姐。她拿了把印着酒店logo的雨伞,亲切地笑着递过来:“您好,请用这把伞。淋雨会感冒的。”
  “姐姐,谢谢你。”方琬知接过伞,低头看了看,又小声说:“明天我会把它还回来的。我叫方琬知,在十三中念书,班级是高二七班,班主任是李雯雯老师。如果明天我没有来还,可以去学校找我。”
  前台小姐无奈地笑着点头,忍不住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好,我知道啦。快回家去吧。”
  方琬知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自己的蝴蝶标本还在包厢的饭桌上。他急忙跟前台解释,得到允许后,便乘坐电梯重新回到二楼。
  方琬知在走廊里急匆匆地前行。
  另一边,一个神情倨傲的少年单手插兜,边发消息边悠闲地转过拐角,眼前影子一晃,两人擦着肩膀撞到了对方。
  “走路小心点。”段予哲皱眉提醒对面。
  方琬知连忙停下来道歉:“对不起先生!”
  段予哲随意地瞥了他一眼,顿时愣住,呆站在原地。而方琬知急着在保洁收拾房间之前取回自己的标本,道过歉便又紧张地快步离开了。
  第2章
  方琬知在包厢里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自己带来的蝴蝶标本。
  也许是李彻他们走的时候,不知道被谁给顺手拿去了。
  可是……一想到又要主动去找那些人,在他们面前被李彻莫名其妙地羞辱,方琬知的身体就开始发抖。
  他失落地看着手上的油污,离开包厢准备找个地方洗洗手,然后赶紧回家。
  “哎,小帅哥。”清理着桌面的保洁叫住了他,指着蛋糕盒问:“这个是你的东西吧?我看里面还有好大一块没动过,你不拿走吗?”
  方琬知一愣,回头看着那个精致高档的盒子,摇摇头:“这不是我的。”
  他洗过手,跟前台小姐告别后,撑着伞离开了酒店。这间酒店在市中心的商业区,离方琬知住的地方很远,他在夜色中慢吞吞地走着,周围的环境从繁华逐渐变得僻静破败。
  今天他过得很伤心,边走边时不时停下来踢着路上的落叶,以此来发泄心里郁闷的情绪。他走得太专心了,完全没发现有辆豪华轿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
  随着方琬知的身影消失在旧城区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那辆车终于停在路口。段予哲坐在副驾驶座,眯眼望着雨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侧了侧头,对后排的同伴说:“我还是觉得很像,你说呢?”
  “那就告诉方大哥咯。要是真的,他们全家都得感激死你了。”段予真只顾着埋头打游戏,根本没注意方琬知长什么样,只是随口附和。
  段予哲道:“不行。这是他们家的大事,不能这么冒险。”
  所以,还是需要由他先来初步确认一下。
  —
  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
  方琬知天刚亮就起床了,洗漱过后,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开始烧水煮早饭。
  整间屋子都已经非常老旧,水泥地面坑坑洼洼,墙皮一到雨季就开始发霉剥落,厨房跟厕所都没有门,只是用帘子隔起来。
  方琬知边竖着耳朵听卧室里的动静,边给自己煮了一小碗面条。有时候爷爷会在这个时间起来去厕所,要是看到他在煮饭,又要骂骂咧咧了。
  他们不准他在家吃早饭,因为要省钱,认为中午在学校里多吃点就足够了。可是方琬知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实在扛不住这种无底洞般的饥饿感,只能趁他们睡觉,自己偷偷做东西吃。有时候李彻心情好,也会分享食物给他,但昨天两个人才闹掰,方琬知今天实在不愿意厚着脸皮再凑上去。
  饿肚子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从有记忆开始,方琬知就被父母丢在了爷爷奶奶这里抚养。老人没有工作,也没有儿女给的生活费,只能靠收破烂和一点点补助过日子。这样的生活本来就够苦了,还要多添方琬知一张嘴,也难怪他们处处都讨厌他。从小到大,方琬知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奶奶口中嫌恶的“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外头的野种”。
  因为他的长相,跟父母实在是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
  小时候方琬知还不懂事,被奶奶恶狠狠地这样辱骂只会掉眼泪,长大了点,他也开始偷偷在心里想,如果真是才好呢。
  说不定就像电影里的剧情一样,他其实是被抱错了,他的亲生父母其实是那种富可敌国的有钱人。
  爷爷奶奶讨厌他,他也讨厌这个地方。阴暗潮湿的老房子,被指责打骂的童年,一直吃不饱穿不暖,孤单又无助。
  吃完面条方琬知还是有些饿,但也只能忍耐。他把碗筷清洗干净放回原本的位置,拎着书包还有昨天酒店前台给的那把伞,要在上学之前先把伞还回去。
  来回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又出了身汗。
  方琬知踩着上早自习的点走进教室,交完作业刚坐下,就听到班主任在教室门口叫自己的名字:“方琬知,你跟我出来一下!”
  方琬知不安地站起来往外走,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学习还算不错,但有些偏科,理综考试成绩总是忽上忽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周的小测又没考好。
  班主任带着方琬知一路走到学校的小礼堂。
  这时是上课时间。空荡荡的礼堂内,最前排的座位坐着一个穿休闲装的少年,外形英挺帅气,神情散漫,散发着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气息。
  他好高。方琬知第一眼感觉,这个人应该比当篮球队队长的李彻还要高大结实。
  “方琬知,快来跟这位慈善人士打个招呼吧!”班主任笑着将方琬知往前推了推。
  见方琬知呆呆的没动作,段予哲站起身,主动伸出手:“你好,方琬知同学。我叫段予哲。我的一个朋友偶然看到你们学校网站上的贫困生信息,对你很感兴趣,但他目前不在本市,不大方便,所以拜托我先来了解具体情况。”
  “你好。”方琬知试探着伸出手,想起自己手上的汗都没擦,又慌忙收回。但手掌已经被段予哲握住,轻轻晃了下就礼貌地松开。
  “李老师,我希望能单独和方琬知同学聊聊,不知道方便吗?”段予哲似乎看出他在老师面前很紧张,微笑着说。
  班主任连连点头:“好,好。”
  她轻轻拍了拍方琬知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提醒:“这次机会很难得,好好表现啊。”
  班主任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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