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像陷阱一样,叫人焦灼,难耐,合着他发疯。
感知力断断续续,夏果头脑昏沉地半阖着眼眸。睫毛沾了水,不清楚是汗还是泪,朦胧中颤抖地抬了下沉重的眼皮。
眼前场景好像又换了。
前胸紧贴着冰凉的玻璃,寒意侵占前身皮肤,与后背的滚烫灼热鲜明对冲,冷热交替中打着抖,虚脱到不自主地往下滑。
有光透过眼皮又灭掉,分辨不清是主观感受还是客观现实。
沈世染吻他,一刻不停地追缠着吻他,好像克制了很久很久,带着压抑的思念和郁火,又狠又欲,不留一丝余地,把他呼吸的力气都卷走。
夏果感觉自己好像得了一种情绪错乱的病症,亲吻的时候难过,被撩拨也酸楚,所有的由沈世染的行为触发对应情绪的连线都失去了逻辑,调不出正确回应沈世染行为的心情,混乱。
像被拉扯上岸的鱼,没有爱做氧气,再多甜蜜也无力消化,攒满了坏情绪。
那个滴水成冰的寒冬冻结了夏果的血液,后来的漫长岁月持续卷过冷风,他再也没有获得救赎和解冻。
让他底色寒凉,内心孤冷,疯狂咆哮着渴望亲近又从来不敢与人真正亲近。
人会死的。
沈世染说。
这太可怕了。
夏果是个满口谎言的胆小鬼。
他说还好,其实远比沈世染更怕。
人会死的,这太可怕了。
沈世染内心强大,怕的时候会想把喜欢的统统护在羽翼下,撑起保护屏障来求心安。
夏果胆小,体寒,自知能力不足。
他逃避恐惧的方式,是不让自己喜欢那么多东西。
不喜欢,就可以事不关己,就不会痛了。
不记得前后桌同学的准确名姓,不记得小尾巴一样喜欢他追随他的季繁盛的生日。
不把任何人真正放进心里,模模糊糊得过且过。
那晚他蹲在荒芜的马路牙子上,用了几个小时时间来抉择要不要抱走那两只将死的猫。
那两只猫吸引到他的注意力只用半秒,诱使他生出想要救它们的念头只用半秒。
付诸实践却烧干了他整晚的时间。
抱起两只柔弱小猫的时候他在怕,怕这世上再多两个叫他牵挂痛心的生灵。
生而为人,有心就会痛,有了牵挂就痛上加痛,多一分牵挂就再多一分痛。
可他的痛觉在6岁那年就早早触达了峰值,再多一丝一毫也无能消化了。
救下了猫,拖延着欺瞒自己,找各种借口搪塞,四处托付不敢亲近。
不敢触碰,怕喜欢上,怕带起牵挂。
他们都是表面光鲜实则内心注满恐惧的可悲的人。
所以现实世界千千万万条亲人的小狗,沈世染却养一条不会死的电子狗。
所以他抵触与可亲可爱的沈世染接近,又偷偷圈养养一个不会被人拿去要挟的ai沈世染。
所以沈世染懂他,怜悯他。像满足自己一样满足他。
他们怕。
怕被吞噬。
渴望被吞噬。
怕互相吞噬拉扯着同坠深渊。
渴望互相吞噬,拥吻着坠入深渊。
融化。
夏果感觉自己像一支蜡烛,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地在融化。
成了一滩黏稠的液态。
什么尊严啊良知啊羞耻啊理智啊,统统化在里边,搅成一团,分辨不出了。
只剩下渴望了。
他在烧穿理智的渴望中,有个念头探头探脑地冒头,狡猾地飞速顿去抓不住。
夏果感觉心好像醒了。
闭关视听封心锁爱这么些年,他以为心早就已经死掉了。
但它刚刚忽然间剧烈搏动了下。
然后报复般地开始狂跳着剧痛起来。
好多影像晃过去。
养在电子屏幕里甜甜叫哥哥的ai少年……不敢抱起的孱弱小猫……电子小狗……沈世染……
好可怕。
他醒了。
那个念头像一张一合遁逃中的水母,忽然间反向袭过来。
张开透明但具备实体的幽灵裙边,缓慢笃定地摄住了夏果。
裹缠着,占据他的脑海——原来宽容的行为逻辑和扭曲咆哮的心脏同时并存只是因为——
我爱他。
什么欲望本能,什么有偿利用或无私保护。
夏果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不大奸大恶,也着实算不上什么绝世大善人。
不会无私到不顾自身利益地去保护一个非亲非故也不爱的人。
他只是平凡地爱上了一个心动却不敢靠近的人。
在嫉妒,在赌气,在酸楚,在无能狂怒,在自欺欺人又循环往复不得章法。
事情的本质就是这么简单。
夏果闭眼,醒过来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还是继续沉沦下去好了……
没救了,就让刺痛贯穿到底,一起发疯吧。
……
天色隐隐升起雾霭,沈世染头抵着夏果的背猛喘了几口气,手扶在他的侧腰缓了缓,拍拍夏果的胯,手臂箍着他的腰,掌心滚烫,嗓音很哑,“去冲一下。”
夏果抠住玻璃面稳住身子,以免滑跪下去。
他的情绪变得很冷淡,喘息说,“好,你先松开我。”
沈世染呼吸窒了窒。
没把他松开。
“别拿应付你那些玩物那套对待我,松开。”
沈世染注视他紧绷的侧脸,冷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问他,“你怎么了。”
“醉了,本能爆发不装了。”夏果说,“还能是怎么了。”
沈世染点头,不打算跟醉鬼开辩,“嗯。”
“不拿对别人的方式对待你。”他答应。
说完抱起夏果,兜着他去了浴室。
路过镜柜,夏果望到镜中惨不忍睹的自己。
他醒了。
不是酒,是心。
脑子还醉着,却心如明镜地感觉到痛和耻辱。
酒精在胃里翻腾起来,感觉难受。
与沈世染亲近的感觉,像在以身试毒。
越来越沉迷。
越沉迷,心间哽塞的感觉越重。
折磨得他要疯,难受。
沈世染拧开花洒颓唐地把身体靠向墙壁,没等水温热起来,把身体沐进冰凉的水流中。
他抓夏果,揽进怀里。抚夏果的喉结,四指攥住他的脖颈,拇指伸开顶着下颚,迫使夏果抬头看他。
手一路重重地碾过身体往下……
在大脑持续而来的麻痹中仰头喘息,还是想要亲吻,想做。
不含爱意的亲昵像不能饱腹的糖,再多次也汲取不到足够维生的能量。
做不够似的,真正想要的没办法得到,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索取无休无止的亲热。
夏果被他撩拨的上了性,轻声喘气,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怒火,放任自流。
嘴唇微微张开,说“难受”,“想接吻……”
沈世染不理他。
夏果呜咽了下,羞耻地探出一点点舌尖咬在唇间,接触冰凉的空气和水星,空洞地描摹那种感受。
找不到切实的触感,难受到眼角被泛起了红粉,蓄着泪光,触碰到镜中自己的面容。
像一块被用烂掉然后丢弃的破抹布,软烂得找不到自己的骨头,苦涩地闭了闭眼,压抑难受的情绪。
又冷又空,又很想笑。
这具身体,真的好淫。欲壑难平,渴望无边无际地亲近,恬不知耻贪心不足,换谁都会觉得恶心。
沈世染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水汽,湿润的眼睛垂下来看他,意味不明。
夏果绝望到放弃了挣扎和躲避,抱着任嘲任踩的摆烂态度接上沈世染的目光。
望着沈世染潦倒地笑,嗓子干哑得几乎送不出音。
“怎么,没见过醉鬼发晴么?”
沈世染似乎累了,不回应,只是湿着一双眼睛凉凉地看他。
夏果撇开眼,舔了下嘴唇,梗着嗓子苦苦地抱怨,“你好没礼貌啊,沈世染。不给亲就他妈出去……”
沈世染仰头喘了喘,单手掐了夏果的下巴一把将他拖到身边,咬上了他的唇。
夏果像赌鬼被抬上了布满筹码的桌,满眼猩红地贴近,拿还沾着水珠的嘴唇去迎接沈世染狂暴的吻。
呼吸快要断掉,他难耐地错开脸,把头抵上沈世染的肩,泄愤似的咬上他的肩头,喉结滚了滚,闭眼。
“很不好受……”
他醉了。
沈世染比谁都清楚。
但他问,“什么不好受,说清楚。”
夏果摇头,“难受。”
他抬起眼睛望沈世染,“跟你在一起,真他妈难……唔……”
嘴唇被狠狠堵住,沈世染出离愤怒地吻他,完全不给丝毫的喘息空间。
夏果嘴唇和舌根都被撕扯得生疼,他知道自己在落泪,也听到自己被压在唇齿间的哭声,但是什么都顾不了,被侵犯得越激烈贪心便涨得越凶,怀疑即便真的被吻到窒息也不会生出一丝反抗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