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三皇子贵为皇子,而她是臣子家的姑娘,原不必特意掀了帘子与她打招呼。
因着娘在宫里的关系,后宫嫔妃不喜娘,自也不会喜她。
二皇子往常见了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那才是最真实的态度。
而不是如三皇子这般,明明不喜却能笑得温和,十七岁的少年,已经能用笑掩饰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这样的人比二皇子那样的更可怕。
好在,往后也不必多接触,短期内皇帝应是不会召他入京了。
念及此,卫清晏的睫毛翘了翘,她明白皇帝急着打发三皇子的真正原因了。
不想他步二皇子后尘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不被皇帝看好,没有储君希望的三皇子,暂不会成为被夺舍的对象。
皇帝在变相地护着自己的儿子。
都道皇家无父子兄弟,先帝将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可心慈重孝却是皇帝的弱点。
或许,他若不坐这个位置,会有更好的人生。
“常姑娘,您来了。”卫清晏还没下马,冯若宝便颠颠地跑上前。
忙有宫人牵过卫清晏的马,冯若宝则引着卫清晏往宫里走。
待到无人时,他低声讨好道,“陛下早上醒来就问老奴,您今日会何时进宫,眼下正巴着眼睛等着您呢。”
卫清晏微笑着响应,却没将这话当真。
皇帝受伤这几日,她每日都会进宫来看看,但两人关系还没近到皇帝会一大早就盼着她入宫的地步。
何况,娘还在宫里,皇帝每日最想见的该是娘才对。
与此同时,暗卫将皇宫门外的事,禀到了皇帝跟前。
知道三儿子已经离开了,皇帝挥了挥手,示意暗卫离开,同蓝姝叹道,“朕从前只当做这皇帝是朕的责任,不觉辛苦。
如今,真觉这位置不是人坐的,不知他们究竟要争什么。”
蓝姝淡淡道,“大抵是得不到,总会蠢蠢欲动,何况还有至上的权势,可掌控天下生杀大权。”
而皇帝在先帝称帝时,就被立为太子,唯一的一次危机,也是先帝想改立时煜那次,自然体会不到皇子们争储的心情。
皇帝听了这话却若有所思,沉吟道,“这些日子,朕查当年的事,查到先帝想改立时煜为太子的消息,是时煜命人透露给朕的。
可见,他对皇位权势的确没兴趣。
但,他是凤昭的太子,将来回到凤昭,若无变故的话,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一旦做了君王,许多事便身不由己。
我们的清晏会不会跟着受委屈?要不,朕将清晏留在大魏?”
蓝姝蹙了蹙眉,“你是何意?你想做什么?”
想到什么,她肃容道,“时瑾,我不许你干涉女儿的婚事,她和时煜将来会如何,我们谁也不知道。
我们做父母已是失职,不可再打着关心她的幌子,去做一些让她不开心的事,你答应我!”
皇帝觉得蓝姝叫他时瑾时,是将他当成孩子的父亲,甚至是她的夫君。
本也只是探探蓝姝口风,见她如临大敌般,似一只展翼护崽的母鸡,忙点头,“我答应你,绝不乱来。”
他举手做发誓状,抬手的时候牵动伤口,嘶的一声抽了口冷气。
蓝姝嗔了他一眼,眉眼却也舒展了下来,“身体不适,便好生养着,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是。”皇帝无比乖顺,心里却幽幽叹了口气。
时煜将来做了皇帝,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势必会纳各色女子充盈后宫。
届时,他和清晏的处境,不就是当年的他和蓝姝么。
何况时煜在大魏长大,要想在凤昭真正掌权只会比他当年更艰难,尤其,他身后还有个当政多年的凤昭皇后。
他是真不舍女儿去凤昭受委屈,且他心头另有打算……
思及此,皇帝重重叹了口气。
蓝姝明白皇帝担忧女儿之心,只是她相信女儿,更想顺着女儿的心意,便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种寻常老夫老妻的口吻,让皇帝很是受用,他捂着伤处蹙眉抽气。
“可是又疼上了?”蓝姝忙过来扶住人,“躺会儿吧。”
皇帝虚弱地摇了摇头,“躺久了头疼,背也疼,你让我靠着休息会,稍后还得处理折子呢。”
见他伤成这样,还时刻不能耽误地要处理国事,蓝姝心里起了一抹心疼,也有一抹愧疚。
原是进宫来保护他的,却反而被他保护,害他受了伤,两种情绪在心头胶着,便没察觉皇帝的心思,坐到了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想起他说头疼,又抬起手,给他按着太阳穴。
冯若宝领着卫清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陛下这几日寻着机会就在淑侧妃面前装可怜,他眼下过去,岂不是要打搅了陛下的好事。
可不进去,万一公主出宫了,回头陛下又想见公主,怪责他咋办?
正在犹豫不决时,蓝姝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她听出了女儿的脚步声。
卫清晏抬步进去,还没行礼,皇帝便虚弱地摆了摆手,“免了,可有用早膳?”
对于皇帝这样的问候,这几日卫清晏慢慢习惯了,回道,“用过了。”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蓝姝不必再按了。
他是想趁机同蓝姝亲近亲近,可也舍不得真累着她,便道,“替朕拿几个迎枕。”
又吩咐冯若宝,“将要紧的折子拿过来。”
卫清晏上前帮忙,让皇帝靠在床头坐好,冯若宝也抱着一摞奏折过来。
皇帝指了指奏折,对卫清晏道,“朕没什么力气,你给朕念念。”
第214章 教导卫清晏
卫清晏没想到皇帝会让她念奏折,正欲拒绝,便听得皇帝道,“到底是年纪大了,昨晚疼得睡不着,眼下脑子如石头。
你若没空的话就去忙吧,等朕歇上一口气,再慢慢看,熬一熬夜总是能看完的。”
卫清晏原本想说,冯若宝可以帮忙念的,听着皇帝这话,知道皇帝故意说的凄惨,就想让她念,只得道,“好。”
第一个折子是吏部呈上的,某县县令亲自掏腰包为百姓修桥,吏部称赞县令功绩,奏请皇帝给那县令升一升位置。
“你怎么看?”皇帝听完,看向卫清晏。
卫清晏再次惊讶皇帝会问她意见,想了想,道,“我记得朝廷每年都会发放一笔银子,用来给百姓架桥铺路?“
皇帝点头,“没错,此桥朕有印象,去年曾批下去一百两银钱,按工部的预算,是够修缮费用的。”
卫清晏又看了眼折子,县城是个小县城,这桥亦是座名不见经传的小桥,皇帝却能记得。
压下心头思绪,她回道,“朝廷既有银子下去,按理就无需那县令贴补银子,先不说这上头内容是否属实,单就他需得挪用自己的私银来办成公事这一点……”
皇帝及时接住她的话,“能力有限,不堪大用,暂不考虑升迁。”
他看向冯若宝。
冯若宝会意,忙接过卫清晏手中的奏折,将皇帝批阅的结论用朱笔写在了奏折下面。
皇帝又指着旁边一本厚厚的簿子,对卫清晏道,“翻到最新一页,备注,若查明贴补银子一事属实,说明他虽能力不足,但心中尚有百姓,可给予一定的嘉奖。”
卫清晏听从指示,打开那厚厚的簿子,看清上头内容,才知那簿子相当于皇帝的备忘簿。
待办的事,有疑虑需确认的事,都一一记在上头,有些前头打了勾的,应是已经处理过的。
皇帝要她将修桥一事另记在他的备忘薄上,是要私下查探那折子内容是否属实。
虽已知道皇帝心中有百姓,真见到了他这般用心处理国事,卫清晏心里对他生出一丝敬意。
神情恭敬地将皇帝的交代备注上去,耳边听得皇帝似闲谈道,“君王身居皇宫高墙内,一双眼睛看得有限。
所知的皆来自于底下人的汇报和这些奏折,可这些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是否掺了他们的私心亦或者偏见。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最好核实一二,否则,朕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他们想让朕看的听的,那这天下就不是朕的天下了。
百姓要求的从来都不高,只要能安稳地活着,他们就满足了,朕若做不到这点,这民心就不稳。
民心不稳,朝代便无法长久,祸事便起。”
卫清晏眸色复杂,皇帝为何要同她说这些?
不待她深想,皇帝又道,“第二本。”
卫清晏又拿了一本折子,这上面是参谢家族人欺压百姓,抢占百姓良田的。
皇帝再次问卫清晏看法。
卫清晏沉吟道,“查明后,按律办事。”
皇帝却摇了摇头,“不可,谢家能助先帝称帝,家族势力不容小觑,眼下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