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被困京城三年,皇帝第一次主动提及此事,时煜心中警惕,“臣在哪里都一样,等成亲后,臣再问问常姑娘的意思。”
“也好,那便好生调养身体,早日成婚吧。”
说罢,皇帝朝他挥了挥手,迈步进了慈宁宫。
时煜望着他的背影,眸色幽深,皇帝今日过于反常。
他朝冬藏看了一眼,冬藏会意,在出宫的路上,朝迎面走来的太监打了个眼色。
另一头,皇帝走到太后身边坐下,挥退殿中所有下人。
“母后,可还记得卫清晏?”
太后依旧是闭着眸,“如何不记得,今日你不还为了他的事,废黜了太子么?”
“母后还记得她长什么样,与儿子有无相似?”
“你这是何意?”
“母后。”皇帝压抑着声音,“她是朕的女儿,朕和蓝姝的女儿。”
太后猛然睁眼,“女儿?他……她是女子?”
她满脸愕然,这怎么可能?
“是,他是朕的大公主。”皇帝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母后,您能否告诉儿子,您当初为何要反对儿子查蓝姝生产之事?
是为包庇皇后,还是您亦参与其中,我知您其实不喜蓝姝的,对么?”
这些话压在心里几十年,到底是今日说了出来。
太后心下一沉,脸也沉了下去,“皇帝怀疑哀家?”
皇帝看着她不语。
太后再生气,也得解释,“哀家的确不喜她,更不喜你满心都在她身上。
你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天子后院的那些女人,不仅仅是为纵情声色,彰显帝王身份,而是平衡各处势力。
你独宠她一人,便是打破这种平衡,是给你,也是给她招祸,若她再生下皇长子,只怕你眼里更难容下别人。
但哀家再不喜,她的孩子也是哀家的孙儿,谢家为皇后不平时,哀家的确动过去母留子的念头。
可哀家心疼你,便只是想想就作罢,她出事后,哀家猜到是云眠所为,以哀家对云眠的了解,那双孩子不会有活路。
而当年先帝为争取谢家支持,娶哀家时,曾应诺谢家,大魏三代皇后都需得出自谢家。
孩子既已经死了,便是你查出是云眠所为,云眠这个太子妃你也废不了,如此,岂不是更难受。”
皇帝心里暗暗揣度这些话。
调包孩子的事,不是太后做的,那将卫清晏送去卫家的也不会是太后。
虽然得出这样的结论,皇帝眼底还是扬起一抹狂怒,“母后又是这套说词,三年前,母后亦是说,人既已经死了,追究也活不过来。
可朕的大公主和皇长子就只能白白死了么,母后,你可知儿子面对蓝姝时,有多愧疚。
儿子当年做梦都想抛下这所谓责任和抱负,跟她一起回到铸剑山庄,过寻常夫妻该过的生活。
没有算计,不用应付无休止的争斗,每日闲云野鹤,自在逍遥地教导好我们的一双儿女。
可今日,我竟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儿子为君不能替臣子主持公道,为父,不能为自己的一双孩儿报仇。
儿子,真是窝囊至极,这里头,有儿子自身的原因,亦有母后的责任。”
皇帝心头贯彻悲伤。
“你到底是怪了哀家。”太后面容哀戚。
随即她冷笑道,“罢了,怪别怪吧,谁叫你投身到哀家的肚子,谁叫哀家又是那样的身份。
若有下一世,儿子,我们都擦亮眼睛,选一选自己的父母吧。
今日哀家乏了,你回去吧,你们都回去吧,哀家,乏了。”
皇帝安坐不动,眼底泛起阴鸷之色,他冷声道,“当年,朕需要顾忌谢家,如今朕已是天子,不必再顾忌了。
谢慎身为刑部尚书,屡次办案不利,实在不配再任尚书之职。”
太后抬眸看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皇帝依旧不动,眸色愈发深泽,“母后当年以死相逼,要儿子答应您,此生决不深查黄沙岭一事,真的只是因为苏复的身份么?”
第127章 拼凑真相
太后神情微变,担忧、恐慌一闪而逝,最终神情归于平静,闭上了眸子。
良久,只沉沉说了句,“皇帝记得答应哀家的便好,其中利害关系,哀家不想多言。
若哀家触怒龙颜,皇帝亦可废了哀家这个太后,将哀家幽禁在这慈宁宫,哀家不怪皇帝。”
皇后被废没多久,太子又被废,若再废了太后,大魏皇室真真就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太后显然明白这点,皇帝双肩耷拉下来,周身充斥着一种无力感。
须臾,他道,“或许,时家就不该坐上这个位置。”
该不该的,都已坐上了。
母子俩僵持着,一刻钟后,皇帝眉眼冷寒地走出了慈宁宫。
回到御书房,皇帝便连下几道圣旨,贬谢慎为兵部侍郎,原先的兵部侍郎杜学义则接任了刑部尚书之职。
原还打算看皇帝怎么处置杜学义的一众官员,皆傻了眼。
威逼皇帝,没被发难,反而升官了?
当真是君心难测!
杜学义自己也懵了一瞬,旋即抱着圣旨去了卫清晏的院子,“老大,你真厉害。”
卫清晏看着他这欢喜模样,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她心里头始终怀疑杜学义祖父的死过去巧合,便是他的死没有异,以杜祖父当年的功绩和杜学义这些年在护国军的建树,这个刑部尚书他也做的。
杜学义又忙朝蓝姝拱手弯腰,“学义谢谢阿姑。”
“与我也无关,大概是皇帝正瞧谢家不顺眼。”蓝姝否认道。
皇帝连一双儿女的事都不愿管,怎会因她说两句,就给杜学义升职的。
几人在互相推诿不是自己的功劳时,阿鹿又急急跑进来,“小姐,侯爷,皇帝判了。”
“判什么了?”见阿鹿停顿,杜学义忙追问,都没注意,阿鹿已经习惯性将卫清晏排在他前头了。
阿鹿实在是跑得急,忙喘了一口气,才道,“誉王妃和刘桓夫妇,还有那个巫医被判凌迟,三日后在西市街口当众行刑。
其余一众犯事的,三日后午时菜市口斩首示众,刘家子女流放三千里,誉王没参与作案,被放了出来。
但他管家不利,让誉王妃犯下如此大罪,自请去守太庙,陛下允了,圣旨已下。”
卫清晏和蓝姝对视一眼。
皇帝想用誉王妃的事,转移百姓对太子这件事的注意力。
王刚正之后又审讯了誉王妃,她的说法都和先前一样,各种刑法之下,誉王妃也就剩一口气了,再难问出什么。
皇帝此时判,倒也算不得坏事。
两人心中都如是想。
阿鹿一拍脑门,想起还有事没回禀,“对了,那个举报太子的徐大人,被皇上发配到了容王的封地。”
“皇上这是何意?”杜学义不解的看向卫清晏和蓝姝。
蓝姝亦看向卫清晏。
卫清晏想了想,道,“皇帝应也能想到,徐大人背后有人。
徐大人自请去荒地,皇上自不能让他如愿,将他发配去时煜的封地,自有时煜盯着他。”
“皇上就不怀疑徐大人背后是容王?”杜学义问道。
卫清晏摇头,“以时煜和护国将军的关系,若他有那信,怎会等到现在才拿出来举报。”
杜学义想想,也是。
卫清晏看向他,“学义,如今你是刑部尚书了,凡事要多思多虑,谨慎行事。”
“学义明白,定不给老大丢脸。”杜学义神情庄重。
在接受圣旨的那一刻,他心里生出的想法时,他官位升的越高,越能护着将军。
从前是将军护着他,如今,将军是女子,是他杜学义的妹妹,他就该做她的依仗。
卫清晏不知他心中所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我知你定能做得好。”
从前杜学义习惯性依赖她,没有她的这些年,杜学义一直在进步。
且他善良有正义之心,卫清晏其实是放心的,便没再多言。
晚间,时煜又亲自过来了。
“阿姑走后,皇上去了太后宫中,遣退了所有宫人,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不过没多久皇上就寻了个由头,带走了王春嬷嬷,可王春嬷嬷过于谨慎,在被带去审讯的路上,服毒自尽了,你大概想不到她的毒藏在哪里。”
“哪里?”卫清晏眼底冷沉,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
时煜目光下垂,将她的手握住,吐出两个字,“衣领。”
皇帝是突然带走王春嬷嬷的,王春嬷嬷事先并不知皇帝会拿下她,可她却提前备好了自杀的毒药。
只能是,这毒药她一直备着。
一个服侍太后的贴身嬷嬷,衣领随时藏毒,卫清晏神情顿时凝重。
她记得,从前时煜和皇帝都时常去太后宫中用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