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152块!
  听起来好像不多,可是大河村里,一辈子没亲手摸过那么多钱的人,比比皆是。
  贺家大桌子上,几分、几角的毛票堆成了小山。
  外面打量的人见了喜形于色,又把陆淼夸出了花。
  去年虽然没挣什么钱,可是保本儿了,家家户户也分了鱼吃。
  今年不光保本,还大赚一笔!
  人人都说得亏小六媳妇儿会支招,换了别人,谁能想到这个法子?
  有些个心思活络的,更是当场算起账来。
  今年鱼苗比去年的便宜,六亩地本钱投了54块钱。
  152块钱扣除成本,余下钱都是赚的。
  队里分一分,每家每户都能分上小两块钱呢!
  赶上年景不好的时候,年底分完口粮,余下工分都未必能兑到两块钱。
  大河村不少人都觉得,稻花鱼打理轻省,即将要分到手的两块钱,就跟白得的一样。
  “小六媳妇儿真本事!还得读多了书有文化的,眼光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人家娃也养得好呢!你是不知道,村里私底下有多少大爷婆婆稀罕!”
  “……”
  “……”
  贺宏进手里留了54块钱,留着做来年的本钱。
  余下的,当天就跟马记分员挨个对账,挨家挨户分了下去。
  社员们喜气洋洋拿了钱,嘴里念着陆淼好,心里想法也坚定起来。
  这个稻花鱼的副业行当,还是可以搞一搞的!
  差不多的时间里,徐尧脑袋缠着纱布绷带,也从县里回来了。
  如傅璟佑所说,徐尧膝盖骨被打出了问题。
  又是一路磨磨蹭蹭从县里走回来的,到队里时,徐尧受伤的那条腿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这事儿徐尧干得不好,也不地道,但这次也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人险些磨去了半条命。
  徐尧回生产队,贺宏进也没让他歇,直接让人把他叫去了贺家。
  那天晚上闹得大,徐尧和枣花衣衫不整地从稻草垛后面出来,大半个生产队的人都看见了。
  枣花娘想法已经落定,徐尧是非娶她姑娘不可了。
  贺宏进转述了枣花娘的意思,徐尧一开始还不肯。
  徐尧并不是真的想结婚,实在是生活又苦又累,没有盼头。
  队里的姑娘、小媳妇儿多得是,他随便勾搭几个,日子就能好过不少。
  指望不上吃肉,说点甜言蜜语偶尔混几个鸡蛋吃吃,还是没问题的。
  再说,真要结婚,他也不可能跟枣花结。
  一来,枣花属于长相踏实一类的朴实女孩,她不漂亮。
  二来,枣花家里除了枣花,就是枣花娘。
  枣花娘有接生的授意,每回给人接生,也能得一些丰厚的好吃。
  可光会接生有什么用?
  又不是天天都有孕妇给她接生。
  一家就两个弱劳动力,过去娘俩在生产队里干活儿,养活自己都紧巴巴的。
  他就是娶媳妇儿,也是冲着改变现状去的,可不是上赶着给人做牛做骡子的。
  要他跟枣花结婚,填补枣花家的壮劳力空缺?
  不可能!
  徐尧态度坚定,就两个字:
  “不娶。”
  “那天我也没做什么,就正常在打谷场压谷子……是枣花喊有蛇,我就过去看看!我那是帮忙!是做好事!”
  “你们恶意揣夺我就算了,把我打成这样,还要我跟枣花结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徐尧愤愤不平,喋喋不休。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甩锅。
  贺宏进能依他吗?
  “乡亲们是没什么文化,可也容不得你当傻子!”
  贺宏进沉下一张脸,直接放了狠话:
  “这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徐尧气得头上的伤一阵抽搐发疼,义愤填膺吼道:
  “你们这是逼婚!是黑暗势力!我要去告你们的状!”
  “去,你要去就去!”
  贺宏进拍桌冷笑:
  “看公社和县里是会判你的流氓罪,还是判乡亲们的不是!”
  “流氓罪”三个字,犹如悬在头顶的闸刀。
  徐尧一下子变了脸色,也不敢再辩。
  贺宏进面露嘲讽,十分看不上徐尧的为人,可木已成舟,有的事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枣花日后的日子,真的看她自己争不争气了。
  唉……真叫人愁得慌。
  贺宏进黑脸皱起,面露不悦,把后面的章程简单跟徐尧说了一下。
  比如结婚的安排,以及扯结婚证的事云云。
  徐尧不情愿,结婚证的事,更加不愿意。
  可他也清楚,他干的这事儿触犯了众怒。
  如果不照依,贺宏进真的很有可能会上报!
  到那时候如果真的闹大了,就算没判罪,也会在他的档案上留下印记!
  那他以后还怎么回城?
  回城了又怎么工作?!
  徐尧心里恨得厉害。
  局势所迫,他又不得不按照枣花娘和贺宏进的意思去办。
  徐尧和枣花婚事被迫进行。
  陆淼暗戳戳打听了一下。
  听见枣花和徐尧成功扯了结婚证以后,这件事陆淼就没再关注。
  再说另一件事。
  有关于稻花鱼和养娃的事儿,队里社员们一夸再夸。
  陆淼在家听马甜枣的转述,一开始没啥。
  听得多了,人就有些飘了,真觉得自己是不是什么带娃能手。
  结果当天下午马甜枣一走,陈桂芬过来做晚饭。
  陆淼帮着在一旁打下手择菜,现实直接一逼斗甩在了脸上。
  起因还得从教马甜枣认字开始说起。
  最近马甜枣过来得频繁,隔两天陆淼就给她用拼音在报纸上标记出一块板块来。
  加上她自己写写画画为傅璟佑做准备,笔和本子每天都用。
  赶上这回陈桂芬来得比之前早,陆淼把大宝二宝放进笼椅,挽起袖子就去帮忙了。
  完全忽略了房间靠窗户的长桌上,那瓶没来得及扣盖子的墨水瓶。
  放在平时也没什么,坏就坏在这次的笼椅离桌子太近,半截本子又支棱在桌沿外面。
  第320章 局势
  也是不知道二宝哪来的本事,在笼椅里踮脚扶着桌柜,竟然把本子给拽下来了。
  一下拽下来的,还有压着本子的墨水瓶。
  大宝的笼椅角度距离本子更近,二宝拽下的墨水瓶子,稳稳倒了大宝头上。
  大宝脑袋“咚”地挨了一下,瘪嘴摸头,哭着直喊“妈妈”。
  墨水泼了大宝一脸,二宝凝眉看了大宝半晌,被大宝的黑鬼脸吓到,抽泣一下,也开始哭。
  “妈、妈妈,要妈妈……哇哇——”
  “哇哇——”
  敏杰蹲在门口捡风吹下来的枣子。
  平时陆淼总是打枣子吃,这个季节枣子正是成熟爆甜的时候,树上反而不剩多少了。
  唯独顶梢部分竹竿搞不着的地方还有一些。
  现在到了成熟的季节,每天刮风都会“笃笃”掉下来几个。
  赶在鸡叼走之前捡起来,就还能吃。
  敏杰每回过来就等着这个时候。
  他离房间近,第一个听见哭声,屁颠屁颠兜着衣服捧着几个晒红的枣子跑进屋里。
  一进屋就愣住了。
  “弟弟不哭。”
  敏杰靠近大宝摸摸拍拍的,歪着脑袋打量。
  敏杰不知道墨水是什么,搅了搅大宝笼椅小桌面上的黑水问:
  “弟弟你怎么变黑了呀?”
  大宝除了会喊妈,再就是喊爸,爷爷奶奶都喊不利索,他会回答个鬼。
  大宝抽抽搭搭地哭着,二宝的哭声渐渐盖过了他。
  敏杰作为哥哥,小大人似的抱着二宝拍了拍:
  “妹妹不哭!”
  拍了几下站定,敏杰挠挠头,退开一步茫然看着二宝脸上的黑色手印。
  许久之后才迟疑地看了眼刚才挠头的小黑手。
  房里三个小家伙,刚才只有一个是黑的,现在要了老命,三个都是黑的。
  陆淼隐约听见哭声,加快速度洗了个手赶来。
  站在房门口看见这一幕,陆淼一口气提了起来,想昏想死想尖叫。
  二宝脸上叠着两个黑手印,张着嘴哭。
  大宝整个人都是黑的,身上小褂子在都在往下滴墨水,正冲她伸着手哭。
  敏杰一脸懵逼,小黑手抓来挠去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额角下巴上的斑驳黑块也蹭得越来越多。
  “这都整得什么??!”
  陆淼一阵头晕目眩,赶紧上前把敏杰拎到一旁,抓着他小手往下压:
  “别乱……”
  “摸”字还没说出口,毫无征兆地,陆淼脸上挨了一下。
  些许墨水弄进了眼睛里,左眼视线瞬间模糊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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