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许娇气。”
  陆淼鼓着嘴白了他一眼,继续咕哝:
  “可是真的好热,我感觉我都快热化了!”
  地里的风都是烫的,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汗渍,但到处都感觉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她扭来扭去,不谙世事又娇气得像是雨天里舔舐皮毛的淘气小猫,傅璟佑看了直叹气,“早跟你说过要慢慢适应。”
  “你这样,等真正忙起来了肯定要吃大亏。”
  陆淼傲娇轻哼一声,没把傅璟佑的话太放在心上。
  反正又不指望干活挣工分养活自己,而且这阵子她“出勤率”刷得够多了,要她干活是铁定不行了,但是躲懒嘛……
  不好意思,要拿个第一名,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一上午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给稻谷扎捆,整好卡着中午下工的点干完。
  下午的活儿主要是把田里的稻谷挑回去,多半是在路上忙活,真正在田里的时间不多,傅璟佑不放心陆淼一个人待在这块儿,所以也没打算让陆淼跟着过来。
  回去时他给陆淼摘了足够多的莲蓬,开和没开的荷花也摘了几朵,怕荷叶杆儿上的小刺扎着陆淼,他摘了两片荷叶仔细包好,才递给陆淼。
  大热天连接几顿吃的重油重辣,陆淼有点上火,这次不怎么主张重口的饭菜了。
  再说傅璟佑,上午在田里晒了一上午,他人其实也有些疲懒。
  陆淼不想吃辣的,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他就把陆淼早上带过来的糙米蒸了一些,临时去陈桂芬那儿换了两个鸡蛋,拿着陈桂芬给的一小把野菜切吧切吧,烩了大半锅野菜蛋花汤。
  糙米饭搭配野菜蛋花汤,这顿午饭吃得很简单,却照样让陆淼满足。
  临了傅璟佑收拾残局,她懒猫似的躺在躺椅上,两手捧着微微鼓起的小腹舒坦直打嗝,酝酿睡意时还不忘嘟囔:
  “真的是太美味,太幸福了!要是每天都能这样,那该多好呀……”
  在相对艰苦的生存环境里,一旦满足吃饱、吃好这两个条件,大部分事情就都能朝着美好的方向推动发展。
  尤其陆淼本来就是个娇气的脾气和身体,说句实话,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干,而似乎只有在傅璟佑身旁的时候,她这一愿望才能得到满……
  屋后无数的竹叶在摇曳,小心翼翼依附的夏天,都好像变得闪耀起来,
  陆淼困倦打了个哈欠,懒懒睡去。
  傅璟佑看似没认真听,实则微微红了耳根,默默将小姑娘的话刻进了心里。
  虽然各方面都不匹配,但是似乎她和他是一样的,会觉得和彼此在一起时,是开心快乐、放松的。
  这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
  傅璟佑坐在厨房后门门槛上纳凉,想到什么,他偏头看了眼陆淼睡熟中恬静的小脸,有一瞬间,他深邃剑眉倏忽下压,连带轻薄的唇瓣也跟着严肃抿起。
  看起来有些许不甘,可是很快,他又偏过头去,释然地看向炽白色的天空。
  自由的风会撩拨木讷的树。
  可木讷的树,却留不住自由的风……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即使知道有些东西最终是握不住的,他还是想义无反顾的做。
  为什么呢?
  因为……
  陆淼,可能是他灰暗的一生中,为数不多浓墨重彩的一笔。
  即使留不住,他也不想让自己遗憾。
  傅璟佑微微侧身,难得放松下来,将所有重量都倚在门框上。
  他视线下滑,由半空落在了后山蓬勃摇晃的丛丛竹影上。
  如果陆淼是风,那就自由地吹吧。
  如果陆淼是花,那就耀眼地绽放吧……
  他啊……
  大概率会维持现状把握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一直,一直地静静守候。
  傅璟佑眉心紧蹙沉浸在臆想里,陆淼翻身的动静拉回他注意力。
  他晃晃脑袋,摈除或奇怪或负面的想法去前屋翻出锯子,掩住院子后门一头扎进了竹林里,等再次回到院里,他手里已经带回一段约两米长的毛竹。
  一直没见过陆淼带水,估摸陆淼应该是没有合适的喝水杯子,傅璟佑琢磨着做一个。
  在竹子上选取一段合适的竹节完完整整地锯下来,傅璟佑捧着那段竹节看了半晌,就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下手了。
  取竹子一侧贴近顶端五厘米的地方再次将其锯断,较短的部分作为盖子先放去一旁。
  第75章 竹筒杯
  较长的部分则被傅璟佑攥在手里,他手巧得很,仔细衡量竹壁薄厚度后,用柴刀在外围部分浅浅划出一圈痕迹,又沿着那圈痕迹慢慢削了起来。
  沉重潦草的柴刀好像绣花针,在傅璟佑手中不仅“乖巧听话”,更灵活异常。
  大半个钟头的忙活,竹筒杯杯口部分被削薄,傅璟佑又修饰过了“盖子”,尝试将两者扣在一起,虽然扣起来时有些生涩,但一个完全由竹子本身制造而成的扣盖水杯,也基本显现了雏形。
  找来细砂石小心打磨杯口和瓶盖,随后再次尝试扣上盖子,生涩的感觉瞬间褪去不少,可即使如此,傅璟佑还是觉得差点什么。
  是什么呢?
  傅璟佑捧着粗糙的竹筒杯看了半晌,突然了悟。
  给锅里上满水,他一边点火烧水,一边用柴刀小心刮去竹筒杯表层的竹青,等待竹筒杯完完全全变成淡黄掺着淡青的颜色,他将其放进锅里滚烫的沸水里狠狠煮了一会儿。
  临了捞起来,傅璟佑用抹布裹着杯子拿到外面水井的木板井盖上晾晒。
  正午太阳正是大的时候,基本等竹筒杯褪去被煮沸的高温,上面的水分也蒸发的差不多了,傅璟佑一直专注盯着,见势拿出油壶,往上滴了几滴生油。
  别看滴上去的油不多,润透整个杯子是完全足够的,而且这一步骤只要把控得当,不光能给杯子润色,让杯子长时期保持一个好看有光泽的颜色以外,更能起到更好的防虫、防腐的作用。
  傅璟佑很有耐心,也立志要做到最好,陆淼午休的空当,他一刻不停的捏着杯子慢慢搓,慢慢揉,终于赶在上工前将杯子塑造到比较中意的一个状态。
  擦去杯身表面浮油,他盛水试了试,杯子倾斜超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地漏出小水流,虽然不是很完美,但仔细一点,用作下地带水还是没问题的。
  傅璟佑心细,看了眼陆淼白皙的手,考虑一直用手拿着也不是那么的方便,他想了想,去前屋拿了一小捆麻来。
  打水将麻浸湿,就地现搓出一把细麻绳,他捻着麻绳贴着竹筒杯外围编了个可供背、提的网兜,临了拎着网兜将杯子悬在半空晃了晃,认认真真看了好半晌,最终才算是满意点头。
  这样就差不多了。
  带水出门时可以背着,到地里不愿意背了,找个平缓点的地方妥帖放稳当就行……
  给杯子灌上热水放在躺椅旁的小桌上,傅璟佑拍去身上竹子碎屑,掐着生产队吹出上工口哨的瞬间拿门外尖担,踏踏实实地下地去了。
  竹筒杯不算很大,但
  就那么突兀地放在光秃秃的小桌上,还是很明显的。
  陆淼午睡醒来,带着起床气翻了个身,一只眼睛压在胳膊上还闭着,另一只眼睛则还泛着迷糊,迷迷瞪瞪地将竹筒杯装了满眼。
  刚开始有些愣,后面思绪回笼,她坐起身,缓缓拿过杯子打量起来。
  杯子是手工做出来的,基本全新,加上有先前傅璟佑把锁链放桌上,提醒她锁门的事儿在,陆淼很快明白过来,这杯子,也是傅璟佑给她准备的。
  光滑又通体呈现豆沙黄的杯子,陆淼是越看越喜欢,飞快整理了一下网兜麻绳,陆淼把杯子挎上肩头,套上鞋后,下地去找傅璟佑。
  从侧面绕过傅家前屋,临近傅家一侧的打谷场上,已经凌乱堆了不少扎捆的水稻堆。
  只是一眼,陆淼便知道,那些都是她睡着时傅璟佑的劳动成果。
  天越来越热,站在太阳底下,人恨不能都要晒化了,顶着大太阳干活,还是这种很大负重的体力活儿,可想而知傅璟佑有辛苦……
  陆淼沉下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很复杂。
  在地里找到傅璟佑时,彼时两块相邻的水田已经空出大部分,扎好捆等着被挑回去的水稻,也不剩几捆了。
  想到自己的轻省,又想到傅璟佑的辛劳,陆淼沉默的给傅璟佑递水,一时之间颔着小脸站在田埂子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心里想的什么,傅璟佑不知情,就算知情也只会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陆淼的工作是放好牛,割稻子也好,挑稻子也好,根本不关她的事。
  隔空倒着喝了几口水,傅璟佑胸腔暑气短暂得到缓解,他扣盖子,屡屡麻绳把杯子递给陆淼,“看你没个正经的喝水缸子,以后就用这个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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