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已经查到了镇国公的消息,他并无养女,膝下只有一个亲生的女儿,镇国公出事时他的女儿仅有四岁。
就连年龄都和她相差不多,心中再慌日子都得过下去,临近过年,秦氏将不少事都交给了她,操办年货、除夕夜宴席布置、仆役调度等等。
陆晚忙得脚不沾地,幸亏体内的毒素快要排完了,不然还真撑不住。
除夕夜这晚,各房都要到养心堂用膳,今日的年夜饭也是陆晚张罗的。
整个养心堂灯火通明,堂内四处挂着大红灯笼和绣着“福”字的锦缎。
墙角的铜火盆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火苗劈啪作响,将满室烘得温暖如春。
远处爆竹声零星传来,伴随着众人的脚步声,没多久人便到齐了,大家依次入了座,傅灵自然也来了,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海棠色夹袄,下身是马面裙,喜庆又不失体面。
瞧见陆晚,她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一时没敢直视陆晚。
陆晚被绑的事,在府里并未传开,起初傅灵也不知道这事,直到前几日魏婉清的妹妹求到她跟前,让她帮帮魏婉清,傅灵才得知魏婉清被判了流放,年后就要被流放到北疆。
直到她离开,傅灵仍不敢相信,她花了不少银子,才打点好狱卒,前去探望了魏婉清。
狱中的魏婉清早没了平日的温柔贤淑,她一直在辱骂宁王,辱骂淑妃,神情近乎癫狂,瞧见傅灵,还将她骂了个狗血喷头,骂傅灵不肯帮她,骂傅灵没用,在她口中,但凡傅灵有用一点,她魏婉清早就嫁给了她哥,又岂会落个被流放的下场。
傅灵都不知道那日是怎么回的府,这几日都浑浑噩噩的,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魏婉清会疯癫至此,让拐子将陆晚绑走也就罢了,如今被判了流放,竟还不知悔改。
仿佛全天下都欠她的。在傅灵心中,魏姐姐一直很温柔,很善良,也很会逗她开心。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傅煊今日也出席了,就坐在陆晚身侧,丫鬟们鱼贯而入,将各色膳食一一摆在餐桌上,有烤乳鸽、红烧鲤鱼、水晶肘子等等,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勾得人口齿生津。
老太太简单说了句贺新年的吉祥话,就让大家动了筷子,陆晚还是头一次吃这么热闹的年夜饭,餐桌上足足有几十道菜,其中有好几道,她都没吃过。
饶是她心事重重,瞧见这么多美食,眼睛都不由亮了几分,只可惜有不少都够不到。
正遗憾着餐盘里忽然多出一道菜,陆晚一抬眸,对上了傅煊漆黑的眸。他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示意她趁热吃。
第32章
陆晚弯了弯眸,还没来得及吃,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煊哥儿也会疼媳妇了。”
是四太太顾氏,她上身是淡紫色夹袄,头上插着一支嵌宝石金簪,宝石同样是紫色,整个人端庄又贵气。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由朝傅煊和陆
晚看来。
秦氏也瞥了过来,目光带着浓浓的审视,显然不信,他若真这么出息,两人也不会拖到现在还不圆房。
怕她不自在,傅煊开口讨饶,“四婶快别打趣我了。”
他面容清冷,一袭绛紫色锦袍,愈发衬得他高贵无双,如今身上倒是多了丝烟火气。
堂内炭火烧得正旺,映得各人脸上都泛着暖光,老太太也不由笑道:“疼媳妇好呀,如今我就盼着你和晚丫头抓紧些,府里多久没添丁了。”
说着,让丫鬟将自个跟前的燕窝端给了陆晚,想让她多补补身子。
长者赐不可辞,陆晚只能起身道谢,坐下时,听到他说了一句,“确实得补补。”
陆晚不由闹了个红脸。
补什么补,都没圆房,再补也怀不上。
夜色浓如墨,炮竹声此起彼伏,到处都充满了年味。这顿饭大家吃得热热闹闹的,还有舞姬助兴,知晓老太太爱听曲,陆晚还邀了清乐坊的艳艳姑娘,她自幼好音律,弹得一手好琵琶,还生了一副好嗓子,一开口便惊艳四座。
起初声音如滚珠落玉,渐渐变得缠绵悱恻。她抱着琵琶,边弹边唱,室内的红灯笼将烛火投在她素白的指尖上,她那张手好似有魔力一般,弹出的曲子,都比旁人弹得好听。
陆晚也听得入了迷,老太太一时没舍得离开,大家都在听曲,唯独傅灵一直心神不宁的,她就坐在陆晚右边,目光时不时往陆晚身上移。
福喜就站在她身后,瞧得一清二楚,她总觉得自家小姐自打见过魏婉清后,就变得怪怪的,一连几日郁郁寡欢,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消瘦了些。
福喜也瞄了眼陆晚,不知道她又做了什么,竟让主子茶不思饭不想的。
她是傅灵的小跟班,一向与傅灵同仇敌忾,见世子时不时给陆晚夹一下菜,心中更不满了,一个泥腿子,也配?
年夜饭吃到一半,丫鬟们鱼贯而入,又端来了热腾腾的汤,有西湖瘦肉羹、山药芙蓉羹、南瓜圆子银耳羹等。
餐桌很长,丫鬟们一共端来八盆汤,其中一个小丫鬟恰好来到了陆晚、傅灵附近,之前她就是从两人中间,上的菜。
她端着汤,正欲往中间走时,福喜的眼睛转了转,趁人不备,伸脚绊了这丫鬟一下。
堂内的琵琶声恰好歇了,室内安静了一下,炭盆里的木炭发出‘噼啪’声。
就在这片刻的安静里,小丫鬟的惊呼声骤然响起。盛汤的小丫鬟脸色煞白,手中的托盘飞了出去,热气腾腾的山药芙蓉羹顿时朝前泼去。
福喜手疾眼快地将傅灵往后扯了扯。
她本以为毫无防备的陆晚会被热汤扑个正着,谁料世子和那个叫琥珀的丫鬟,竟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一个带着陆晚离开了座位。
一个则快如闪电,抬起了腿,脚尖在托盘上一点,已经快要歪倒的汤盆和托盘,竟是被她踢正了,随即她稳当当接住了托盘,汤盆里的羹汤晃了晃,仅溅出一点儿,落在了托盘上。
陆晚也听出了不对,奈何体内仍有毒,身子不够灵活,傅煊的动作更快一些,在她反应过来时,他已揽着她远离了餐桌。
凳子倒地时,发出“砰”的一声,声音无比刺耳,上汤的小丫鬟已经摔倒在地上。
她抖着身子爬了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的,紧张、后怕一股脑儿袭上心头,冷汗都掉了下来。
她隐约记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而脚下却空无一物,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她连忙跪地求饶,“奴婢该死,险些酿成大错,求主子饶奴婢一命。”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她上菜时一向小心,走得再稳不过,刚刚那触感,分明是有人绊了她,她忙为自己伸冤,“并非奴婢为自己开脱,刚刚是有人绊了奴婢,奴婢一时没站稳,才让托盘离了手。”
秦氏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另一个离得近的丫鬟忙跪了下来,开口解释:“主子明鉴,不是奴婢绊的。”
福喜早已拉着傅灵远离了餐桌,见状丝毫不慌,也跟着开了口,“出了错就怪别人,真是不知悔改,琉璃姑娘离你最近,难不成是她绊的你?”
琉璃确实离她最近,她反应慢一些,见主子被世子拉走了,才松口气。她刚将摔倒的凳子扶了起来,正捂着胸口,平复情绪呢,就听到了福喜的攀咬,顿时有些恼,“你这丫头少污蔑人,刚刚你离我们也不远,说不准是你贼喊捉贼。”
说完,她也跪了下来,看向秦氏,委屈道:“还请夫人为少夫人做主,这丫鬟仗着是傅姑娘的贴身丫鬟,到处搬弄是非,针对我们,暗中使坏不是一次两次了。”
秦氏冷冷扫向福喜,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廊外的风似乎更大了些,窗纸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福喜腿一软,也跪了下来,“求夫人明鉴,奴婢日日跟着姑娘,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姑娘好,又岂会暗中使坏?人真不是奴婢绊的。”
她一脸无辜,不慌不忙地为自己开脱,“既然不是琉璃姑娘,肯定是这贱婢自己没走稳,今日是大年夜,奴婢和她无冤无仇,又岂会蠢到在这个日子害她?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傅灵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说:“娘,福喜这丫头什么样,我最清楚,她有什么不满都是明说,哪里会暗中使绊子,肯定不是她。”
傅灵有什么不满都是直接表现出来,最反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这也是她为何一直没法接受魏婉清会暗地里绑人的原因。
她一直以为魏婉清不会这么坏。
福喜是她的贴身丫鬟,两人同吃同住,她自认了解福喜,那盆热汤,若真泼到陆晚身上,肯定要烫出个好歹。
她哪里会这么恶毒?
她也没这个胆子。
傅煊直接将暗卫喊了出来,只问了一句:“可看清了?”
众人脸上的笑容都敛了去,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