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不过知道原因之后,我可能还是会站在协会这边的。”
时有尘:“为什么?”
林周择抬头:“世上诸事不可能尽善尽美,有光就有暗,你的大义对我来说可能就是大逆,但立场就是立场,不同的立场才构造了这个世界。”
“你为你的,我守我的。”
林周择这个人看似单纯,其实最有自己的原则,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毫无负担地说出这样的话。时有尘移开眼:“即便是昔日好友兵戎相见?”
没等人回答,屋内响起了基地广播:“来自异能者全球管理协会总部通知,各区今晚零点起关闭所有跨区任务窗口,同时禁止一切形式的跨区活动,明日0时至24时请所有异能者保持手环数据处于终端连接状态,所有非异能者协会成员根据工号按批次进入各区基地规定场地。”
“第二遍通知,各区今晚...”
时有尘的手环上方自动浮现了一串倒计时“12:46:03”,数字还在不断跳动,正好就是距离今晚零点整的时间,“什么意思?”他问。
林周择:“信息中心也没收到通知,估计是全协会审查吧,就是一直以来不定时无规律进行的全体数据筛查和更新,你可以理解成系统维护。”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次估计还有筛查内鬼的目的在里面,我先回去准备啦。”
时有尘目送他离开,“内鬼...吗。”
四个小时后,z城东南的一栋老居民楼里,许久未有人造访的一道门前杵着个人,正捣鼓着那把有好些年头的门锁。“小尘?”住楼上的大妈拎着菜路过的时候认出了那个背影,开口喊道,“哎哟真是你啊小尘!好久没见着你嘞!”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从基地特意跑出来一趟的时有尘。
“刘姨。”他应了声,“我回来拿点东西。”姓刘的邻居大妈热情地招呼:“哟我和老头子还担心你一个人受苦嘞,看你平安就放心咯,来来来,姨这儿有今早刚折的新鲜菜叶,拿着点走!”她不由分说地从花花绿绿的袋里各抓了一把塞进时有尘怀里,然后笑呵呵地下楼去了。
时有尘看了眼臂弯的绿叶菜们,又看了眼还没打开的门锁叹了口气。
菜叶都被洗得干干净净,叶面还挂着些清透的水珠,时有尘环视了一圈脚边的地,老旧的水泥地面铺满了灰尘和污渍。他还是没舍得腾手,于是收着一条手臂斜着身子去用钥匙够门锁。
老式的锁钥本就不好插上,几番尝试下来未能成功,他的脖间已是热腾腾的,染上了一层薄汗。
时有尘不知不觉中开始有些烦躁了,结果事实证明确是越急越坏事,“玎珰”一声,钥匙从锁口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他看着脚边沾了灰的钥匙,闭上眼深呼吸,把菜叶们换了个臂弯抱着,正欲弯腰去捡的时候。
门锁发出“咔”的声响,被他的手肘一碰,防盗铁门“吱呀”地向外弹开了。
钥匙被擦去了灰,躺在时有尘的掌心,它的凹槽周围铺满了擦不掉的锈。
时有尘坐在木凳上,指腹摩挲着粗糙的锈面。他很清楚地肯定这把钥匙一直被小心地保存,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生锈的情况,甚至在他刚回到这里的时候都仍然干净光滑。
他身后的桌上放着一个塑料筐,筐里装着刚才刘姨送的一把子菜。可是那些菜叶都不再新鲜地挂着水珠,它们变得干瘪枯黄,甚至部分出现了腐烂。
他想到了07,或者说想到了07的异能,还有在9区的那个夜晚,弗洛维奇那杆化为灰烬的枪。崩坏,07的能力居然强到如此程度,只是与自己有过短暂的接触,便能对自己周遭事物造成实质上的影响。
时有尘捏紧了钥匙,把它收进口袋。完成了今日出行目标后的他却并不感到轻松,黄昏的光浅浅拂过这片老街区,拂过这栋老居民楼的泛黄窗棂。
屋内人独坐良久,再起身时塑料筐中的菜已经烂完了。
时有尘找出几年前这屋子用过的一把长挂锁,把防盗铁门的侧边锁体位置上下贯通串在一起,用力合上锁扣后拎着塑料袋下楼了。
每层楼依旧是十三阶台阶,楼梯扶手依旧是掉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样子,楼梯转角的临时垃圾桶里也仍旧躺着一些廉价糖果的包装纸。时有尘一步步地下楼,一如他过往每天出门的样子。
只是他自己知道,今晚过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像塑料袋里那些烂掉的菜不可能再上餐桌一样。
他把袋子扔进了路过的垃圾站点,然后走过熟悉的街口,拐弯,到了刚翻新不久的公车站,坐在长凳上等待十分钟一班的前往城中交通中心的车。
路灯都亮了起来,公车在淅沥小雨中准点抵达,时有尘拉高了些衣领上车,把刚才找锁翻到的零钱投了一枚进去,然后径直走到后门边上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从这里到城中需要跨过一座大桥,再到交通中心坐单程直达车回基地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算下来应该能在零点前赶到。时有尘靠着车窗,放松了些,雨滴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有些催眠,他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
再睁眼的时候,车后门边站了个人。时有尘活动了一下脖子和四肢,干涩的眼睛看东西有点雾蒙蒙的,恍惚间他觉得身前这人的侧身有些眼熟。
公车即将驶上跨江大桥,下一个站点应该在过了桥以后的第二个路段,而现在离那儿还远。冬季工作日的晚间时段,还是雨雪天气,外出的人本就不多,搭乘这趟公车的就更少了,时有尘上车的时候倒是还有四五个人,但现在除了司机和刚小憩醒来的自己以外,车上竟只剩这个站着的人了。
借舒展手臂悄然观察到这一情况的时有尘随即意识到了不合理的地方。
车辆稳速前进着,于是他起身走到车头驾驶位旁边,声音自然地问司机:“师傅,双江路停吗?”双江路是过了桥的第二个街叉路,按理来说经验老到的司机师傅会给他肯定的回答,再不济新手些的也应该会让他自己查一下地图和路标。
可是这个司机毫无反应。
时有尘抓着握把的手紧了些,他又试着叫了声:“师傅?”对方仍旧盯着前方没有搭理他。车窗外的房屋和路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零星倒映着路灯颜色的黑暗江面。阴雨之下的江面浮着薄薄雾气,不像白日里的水光潋滟。
司机的手动了,他的双眼还直直地看着前路,却把方向盘向右一打,前窗的右侧就出现了漆黑的江面。路面和江面以路灯杆子为分界线,逐渐趋向对半分的布局。
时有尘立刻伸手去扳,幸而这辆车还是老式未经改造的设计布局,站在隔板外手还能够到里边。然而直到这时司机都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此时后方传来一声:“怎么能做出这种不文明行为呢?”
毫无疑问,是车上第三个人出的声。时有尘一手把着方向盘偏头去看,那人在骤然偏转方向车速略显不稳的情况下施施然向前走来,边走边掀下了头上戴着的卫衣连衫帽。
时有尘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手上劲一松,险些又被司机带回右侧,于是他顾不上走近的人,双手把紧,并试图挪动司机的腿或是打开隔板。
“刹车已经被卸了,它可不能停下。”近在咫尺的声音说,“本来你该和它一起沉到江底的,真不巧居然提前醒了,那就只能让我来送你一程了。”
时有尘已经不在乎那人说了什么,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都要救下这名司机。
不该再有人因为他无辜被牵连了。
第094章 困兽
如果要问时有尘今日做的最后悔的决定是什么,那八成是“临时回z城这一趟”。
如果要问他最正确的决定是什么,那就一定是“选择坐这班公车回程而不是另外的方式”。
老公交车他搭了十来年,对于车内的布局不说比司机更了解,至少也能比过绝大部分人。时有尘从内侧打开隔板,动作利落地把司机拽了出来,过程中还顺势按了急停器,然而车身果然还在继续前进。
司机的神智不太清明,整个人像被掏空了内容物的外包装袋一样飘浮,轻轻松松就被拉了出去,然而他的手却一直保持着抓着方向盘的动作,因此导致车身行进方向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偏移。
时有尘把他护到了身后,转身用有些发抖的手接下了袭来的短刀。“啧,我都说了这车不可能停得下来了。”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双手和后脑传来截然不同的疼痛。时有尘脑中嗡鸣着抬起一脚正中来人下腹,把人踹得松手退了几步,还险些跌倒在地。“你没坐过公交车?”双手虎口的割裂伤转眼愈合。
车身已经驶过了桥的大半,时有尘盘算着甩去刀身上挂着的血,横刀在前,同时护着身后的司机向左跨了两步,伸手取下了破窗锤,却在下一瞬间被身后的人猛然抱住了腰。
“你怎么知道身后的人就不会是敌人呢?”话语间来人走到被死死锁住核心挣扎不动的时有尘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在虎口一按,夺走了短刀,又如法炮制拿走了左手的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