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听话，放手。”时有尘看着应云归的眼睛说，确定他已经清醒过来了。
那两人落地后咳声不止，黑袍的喉间还发出了呼呼的类似空箱风声。那高瘦男人捂了捂嘴，把涌上来的血吐在了手心，又不露痕迹地擦到衣服下摆。
他张狂地笑了一声：“哟，醒啦？虽然也没指望能困住你多久，但只能说——不愧是6级顶尖战力。”
“只是在动手之前，不妨先看看那边？”说着冲城市广场地位置抬了抬下巴。
应云归看了过去。
烟火大会已经结束有一会儿了，但中央的人不减反增，场面很是反常。再细一看，人群居然是一层叠一层的。人下有人，人上也有人，人头攒动，人满为患。
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被压在了最下面，九成九的概率会死。
怕他看不清楚，男人特意解释：“烟火大会这样的日子，正是人最多的时候。这发生了大型踩踏和斗殴，啧啧。”
至此，应云归明白过来刚才听到的“他们”原来指的不是自己和江郁——而是广场看烟火的那些普通人。
那片鸣笛声起，治安署的、医院的还有各个家庭的车辆都向中心涌去。
“精神入侵发动的攻击事件，可不是那些普通人就能解决的，你们应该知道吧。”
黑袍“桀桀”笑了起来，身形佝偻，突然他拽下了遮挡身形的黑色长袍——他的脸像柔美的男性，又像英气的女性，同他的声音一样。但身形没了遮蔽后不难看出，是女性的身体。
“选吧！”
她一指旁边的男人：“杀了他，放在那里的几千把刀就会显形，到时候你们就是大型凶案的推手！”
她又一指自己：“杀了我，精神入侵一旦解除，就凭那些蝼蚁的心智，怕是还要再吓得踩死几百个人都不止！”
骆照鼻头通红：“哥，我们确认过了，那边的情况...”
看着时有尘如坠冰窖的脸色，应云归就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
女人仰天大笑一声：“如果把我俩都杀了那更好！一个散了一地血刀的死人现场，他们都得疯！都得陪着我一起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嘴角一挑：“如果能让我们带着那小孩，还有这位治愈系美人儿一起走，那些人就还能活。时间不多了，做选择吧。”
——“精神入侵异能经研究调查，现定义如下：与生物系异能大类属同宗，能量波动检测显示其触觉、视觉、听觉感知均增强，其中触觉感知能量增强幅度最为显著，在黑暗状态下听觉感知能量大幅增强......”
时有尘想起了最早林周择分享给自己的资料。
“所以，不管我们今晚在哪儿，来不来看烟火大会，在哪里看，你们都会发动袭击。”
“因为这是精神入侵的最佳利用场合。”
时有尘学业一向顺利，但这次，是无解的题。
第034章 任务之二
夜空下有几道身影对峙而立。
浑身血污的女人眼神癫狂，她身旁的男人衣着褴褛却神态自若。
骆照脸色苍白地挂断了和父亲的通话，她轻声说：“骆家已经派出人手协助现场的治安了，可是情况比我们这边看到的...还要糟糕。”
在明知应云归的身份和能力的前提下，仍旧选择以二对三甚至可能是对四，冒着非赢即死的巨大风险主动挑衅攻击，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后手准备，以普通群众的命做威胁。
其实身为协会登录的异能者，是可以通过手环向协会发起求助申请的。但是在场的三名异能者里，唯一登录在10区分部的江郁已经处于昏迷之中，而时有尘和应云归如果想要在此求得援助，只能先向8区分部发起申请。
而这一来一回的过程中，谁都无法保证这两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
“异能事故中保护普通人类。”是协会守则优先级相当高的一条。
无论是出于身为异能者应尽的义务，还是今日烟火同赏者的共情，时有尘都认为——能多让一个人免于无故之死，都是好的。
更何况，把栗森从山里带出小镇的是自己，这两人也是冲着她来的，说到底，自己才是广场上的人们今晚这场无妄之灾的源头。
时有尘觉得太阳穴胀痛不已，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做什么能破解当下的局面。而就在此时，男人的话给出了更沉重的一击。
“躺在地上的那个自然系，怕是撑不了太久，你们最好抓紧时间了。”
骆照闻言瞳孔骤缩，厉声喝道：“你什么意思？”
对方只冷笑了一声，不予回应。
骆照赶忙查看江郁的状况。她握了握拳放松手部肌肉，然后用手背触碰了一下江郁的面部皮肤，颜面潮红发烫，似有灼烧迹象，呼吸声沉重急促，她又翻开眼皮查看，发现内侧粘膜充红带有明显血丝。
时有尘自然也看到了这些。
江郁自中了第一次精神入侵起，状态就越来越萎靡。第二次精神入侵发动后，在时有尘的帮助下应云归已经恢复了神志，但江郁却迟迟醒不过来。
难道...
骆照把江郁揽在怀中，她在慌乱中整理思绪——应云归和时有尘是能力者，他们还有一战之力，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广场那边有各方势力协调保护，虽不能马上平息骚乱但也不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大事。
可是江郁不行。再拖下去，他也许真的会死在这里。
骆照深吸了一口气，秋末夜晚的冷风灌进了她的鼻腔，刺激了神经。
“哥，帮帮他。”
“求你。”
江郁的头斜着搭在骆照的肩上，发丝摩擦着她脖颈的皮肤，滚烫的侧脸紧贴着，把热量传到她的身体里。
明明生命此刻离得这样近，她却觉得江郁在一点点向远处去。
无路可退，她只能求助自己从来都觉得无所不能的人，尽管她也不知这个困局如何能解。
女人不耐烦地说：“这是要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和那些人一起去死啊！好啊，真是那种地方教出来的好人！好队友！”她说着又做出一副似喜似悲的表情对骆照道，“你很想救他吗？真可怜啊。”
她嘴角的弧度愈发诡异：“你对男人的一番真心，又能换来什么呢？”双手一抬指着北方的天空，尽管那里已经一片漆黑，“你有试着向神明许过愿吗？许愿你们能一直在一起，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骆照咬着牙怨恨地看她。江郁是骆家收养并派给她的保镖，是她的发小，是十几年的陪伴，更是无数次于黑暗拯救自己的希望。江郁不能死。
“哥！”骆照几乎是哀求地看向应云归。
那女人似乎是疯癫了，她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却仍左右踱步，边走边狂笑着自言自语。
应云归在做决定。
这对时有尘他们来说的困局，在自己这里其实有一个最直接的解法，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那样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其实他完全可以先等待，等广场那边控制住，再出手把这俩人杀了。那样的话民众的死亡率和事故率都能降到最低，可是江郁可能撑不到那时候。
他也可以现在就把这俩人解决，然后带江郁回协会基地治疗。但这样一来广场那边很有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骚乱。
自己会不会成为“帮凶”和“推手”，他其实并不在乎。但他不想时有尘事后同自己一样，被人以此事作为谈资。
他也从没见过骆照主动求人，她虽然没在哭，但却比声嘶力竭地哭号更加地无助和绝望。
普通民众、江郁、栗森，还有时有尘...
应云归看向时有尘，他的脸色比平日里还要苍白几分，眼睛向下垂着看地，他的刘海长长了些，已经遮住了眉毛，那颗痣被掩盖其下。他嘴角微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应云归猛然想起先前收到的问询回复——
“是有这么一种传闻...”
他“啧”了一声，叹了口气，摘下了左耳垂的银色耳钉，拍了拍时有尘的肩膀说：“帮我保管一下这个。”
时有尘大脑正飞速思考着，突然被这一下打断，茫然地接过了耳钉攥在手心。
“您已进入‘未知编号副本’。”
“您已进入‘未知编号副本’。”
时有尘和江郁的手环同时响起提示。
应云归那边传出来的却是：“领域展开成功。”
“未找到领域展开申请！”
——同一时间，10区异能者管理协会分部信息中心。
“查询到未申请不知名领域！”警报声响起，全区监管系统前的人马上发号施令，几分钟后一辆漆黑的车从基地大门高速驶出。
骆照只觉得天色又暗了一成，浑身似乎被一道视线冰冷地注视着，所有事物都无所遁形。
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同时降临在了所有人身上。
应云归没动，但是广场上的人潮被无形地疏散了。扭打在一起的人被分开站定，再不能有任何动作；已经倒地的人有的被送进了救护车，有的被送到了高处的平地上排列放置；还有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染了血锈的千把刀具被扔进了湖底，湖面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