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还自称臣女做什么，卡佩小姐大可随恩齐，称一声儿臣！”
“……儿臣谢过父王。”林渺无声磨牙。
让我叫父王你是心高气傲，狩猎典礼上看你生死难料！
在国王的眼神示意后，下方坐着的宾客们纷纷鼓起掌来，连声附和，夸赞七王子与卡佩小姐的珠联璧合。
国王满意地颔首：“既是我儿的婚礼，我也不多耽误时间了。使者，开始仪式吧。”
右侧的圣台上，静静地伫立着神明的雕像，神情悲悯；七位六翼炽天使环绕在祂身侧，羽翼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随着国王陛下的命令，围绕圣台边缘一周的上百只白烛在光明灵力的作用下被同时点燃。一时间，火苗穿堂，光芒大作。
“请两位新人走上圣台。”
空灵缥缈的声音响起，林渺眯着眼看向圣台上全身裹着白袍的协会成员，指尖挠了挠恶魔的手心。
安维心领神会，唇瓣不动，声音却能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
“替王室成员举行婚礼仪式的使者由光明协会的灵力机制自主决定，我没法干涉。”
灵力机制？？
林渺的问号越扣越多，但这毕竟不是仔细询问的好机会，她只能暂且按下不表，和安维一并走上圣台。
白袍使者站
在巨大的神明塑像下方，双手时而交叠时而旋转，口中念念有词，复杂的、神秘的纹路跃然空气之中，逐渐凝结成了一个法阵的图案。
“是同心印。”安维传音给她，“光明的独有法术，会对婚姻双方造成一定的约束，比如禁止相互残害之类的———但对恶魔没有效果。”
“所以，渺渺依然可以……随便怎么对我。”
为什么传音也能用这种烧气的语调……
再说就把你休了，林渺冷漠脸。
阵法在他们身边运转，林渺和安维相对而立，深情对视。
白袍使者开口：“伟大的光明神祇在上，尊贵的六翼炽天使们见证，今日克雷兹王国七王子恩齐克雷兹与卡佩公爵之女尤莉亚卡佩站在圣台上，向天堂祈求缔结婚姻。”
他顿了顿，阵法向左边轮转：“恩齐克雷兹先生，你是否愿意在光明的见证下，娶这位女士为妻？向神明发誓，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珍惜她，忠诚于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愿意。”安维顶着七王子的脸，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一字一顿语气坚定而沉郁。
“我愿意用我的荣誉和姓氏，去爱尤莉亚。”
——用安维的生命和灵魂，去爱林渺。
得到了新郎肯定的答复，阵法闪过耀眼的火花，接着向右边轮转：“尤莉亚卡佩小姐，你是否愿意在光明的见证下，嫁这位男士为夫？向神明发誓，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他、珍惜他，忠诚于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愿意。”
人类少女注视着她的大狗，倏尔勾唇。
“我愿意用我的勇气和智慧，陪伴我的丈夫。”
第55章
在两人都许下誓言的刹那,法阵中央处的浓稠白雾加速旋转，如同无数分散的羽毛碎片重新拼合。
紧接着，法阵在某一刻沿着中轴线平直地断裂开来,一分为二；伴随着清越的铮鸣,法阵在震颤中化作两股缓慢交织又极快分离的光束,从他们的前胸、靠近心脏的位置钻进身体。
理论上，同心印只对两方都是人类的夫妻产生效果。
可当白芒在她的注视下没入自己的躯壳，她依旧有种和眼前恶魔就此捆绑，就此被紧密相连、难以分割的模糊错觉。
仿佛古老的契约顺着流淌不息的血液刻进骨髓,成为某种比生命更加厚重的枷锁；
他们被迫将一半的灵魂慷慨地分出，深深扎入彼此的血与肉。
同心,同生。
林渺发怔间,灵力已散，白袍使者平淡地宣布：“契约已成。”
他微微抬脸,光明协会那纯白无暇的面具正对着二人,手上递来一把精致的鎏银小刀：”请两位新人取血。”
……取血？？林渺回神。
怎么,结完婚了想着做婚检了吗？有点意思。
安维抢先她一步，将这把刃面蕴着圣洁气息的银刀稳稳攥在掌心。
锋利的刀口在无名指表面划开利落的血痕,他平静地传音解释：”这是人间的一种特殊习惯，新人在契约后需要提供双方的指尖血，由使者递交给神明以示信仰，运气好的……可能会得到祂或者天使的赐福。”
“……”
林渺看着安维面不改色地将鲜血挤出指腹,滴落到使者捧着的白玉托盘上，只觉难以置信。
不能因为当狗当多了就忘记你恶魔的身份啊喂,恶魔结婚如此主动向敌方祈福，这对吗。
她的手腕被他用另一只手握住，轻缓地抬起；掌心有很浅的薄茧,常年操纵地狱火带来的的微烫的温度，极为熨帖。
七王子俊俏的脸泛起红霞，因为苍白，更觉明显；属于安维的心声一并传入——
”渺渺那时……不是想得到天使的眷顾吗。……你说过的，他没做到的，我都希望能为你实现。”
”……”林渺自个都快淡忘当初为攻略瑞斯乱扯的谎了，此时被安维骤然提起，心情不免复杂。
即使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转世后的魔王，那些所谓崇敬天使的话也大概率是随口编织的p话，也要执着于将其当成‘金科玉律’来实行吗？
“我来替你取吧。”
安维道，银刀上属于他的鲜血被指腹抹得干净，刃口轻柔地抵上她的无名指，稍一用力。
林渺几乎没有感受到疼痛，血珠便从指尖渗出，落到白玉盘上，与恶魔的血一并散发出清透的虹光；两滴血同时在托盘中旋转游走，在向彼此靠拢逐渐晕开，最终彻底融为一体。
白袍使者适时伸出双手，做出五指收拢的动作；融合的血珠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缓缓升腾到空中。
金色的符文在他周身流淌，厚重的帘幕齐刷刷垂落掩住了花窗，教堂中瞬间昏暗了几度。
白袍使者抬手朝神明塑像的方向高举，血珠化作一道细长的红线，朝着供奉神明手执的权杖笔直飞去。
整个大殿静得落针可闻，无论王室、贵族还是商行会代表，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道红线，期待着神庭的反应——最坏不过毫无动静，可倘若天使们当真能降下祝福……
王室与协会的重量将被宾客们重新放于天平权衡，所做的选择也极可能被更改或坚定。
林渺的目光随之而动，下唇被悄然咬住。
她本该抗拒这种被神明轻易操纵与裁决的“祝愿”，可心脏却并不争气地咚锵作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潜意识在冰层之下做什么击舰的狂举，竟隐隐对祂的回应感到期待。
对神明，她最大的敌人……的期待。
她的恶魔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始终牵在她的腕上，像是一种宽慰，一种许诺。
就在血线触及神明的权杖顶端之时，异变陡生。
神像周围的空气猛然变成了可视化的金色雾体，雾气剧烈翻涌，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搅乱的池水。
光明神像的面部似有变化，镶嵌了上好绿宝石的眼眶震颤起来，那明澈的碧玉浅浅透落了红色的光芒，像是被他们的血液强行污染了一般；
紧接着，那些环绕的六翼炽天使们眼眸处的宝石也纷纷变作血色，激凸出来；有红色液体从其中一只天使的眼里落下，顺着石刻的脸颊淌过，如同悲泣，只觉诡谲。
金雾愈发浓厚，几乎遮蔽了圣台。
沉闷的轰鸣不知自城堡何处传来，均匀地传导到每位宾客的耳膜，似巨石从高空坠落，震得梁柱都在微微摇晃。
宾客席上传来压抑的抽气声，震惊与恐慌席卷了教堂。
“那是什么？”前排的王室成员中，有人发出短促的呼喊。
“神像的眼睛被染红……”贵族席上，一位穿宝蓝色礼服的夫人捂住嘴，珍珠耳环随着她的身子颤抖叮当摇晃，“天使流泪了……”
她的旁边，留着络腮胡的侯爵猛然站起来，手指着神像的方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神明在发怒！！祂与天使们根本不认可七王子和卡佩的这场婚姻！”
国王、卡佩夫妇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然而这几句话却是让场面彻底陷入了失控。
“这场婚礼不能举行！触怒神明，一定会给我们带来灾祸！”
“对，卡佩小姐不能嫁入王室，天堂已经表明了态度！”
“取消婚礼！”
“取消婚礼！！”
……
交头接耳声、窃窃私语声交杂着泣音和克制的谩骂，议论与骚动在教堂大规模蔓延开去，最后演变为统一的口号。
事情好似即将走向不可挽回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