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沈嘉煜握住方晓冬那几根手指说:“我也很好奇,我为什么非你不可。不如你同意和我在一起,我也会把货还你,或许我哪天对你腻了,觉着你其实不过如此,我会放你自由。”
  沈嘉煜循循善诱的声音放得很轻,方晓冬动了动手指,想要拒绝,秦霄华虚弱的睡颜在他脑海中一晃,他僵住了。
  “我不信你,我要看到你把货安全送到荆江。”
  沈嘉煜眉眼里溢出矜持的惊喜:“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沈嘉煜站起来,看方晓冬的眼神也忽地暖了:“方晓冬,你不信我,但我信你,三日之后,货会安全到达荆江青龙,当然,我也会去接你。”
  方晓冬冷漠着脸:“不必,我会自己去沈家。”
  沈嘉煜心情好,便有心思取笑他:“你可真主动。”
  方晓冬头也不回地离开。
  最起码,先解决了一桩麻烦事。
  路上,方晓冬没忘记买栗子糕回去圆谎。
  秦霄华见了他,出来迎他说:“你要吃栗子糕,让佣人出去买就是了,你不在,我心都是慌的。”
  方晓冬抿唇一笑,喂他吃。
  秦霄华望着这张笑容很淡的脸,问他:“真的是出去买栗子糕了?”
  方晓冬点头,秦霄华一向敏锐,怕他察觉到什么,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
  秦霄华不喜甜,但方晓冬喂他的,哪有拒绝的道理,就吃了。
  方晓冬自己却不吃,说是回来路上吃过了。
  秦霄华凑过去吻他一下,咂咂嘴:“骗我是不是?你嘴里可没有栗子味儿。”
  方晓冬故作羞恼地推开他,回屋去了。
  这三日,方晓冬格外得黏人,连于承力和林远都觉得他状态太不对劲。
  半夜里,方晓冬偷偷地哭,秦霄华睁开眼,问他怎么哭了。
  方晓冬以为他睡着了,赶紧抹掉泪,在他手心写字:“你的伤好得太慢。”
  秦霄华要抱他哄一哄,方晓冬不让他抱,压着伤口就不好了。
  秦霄华没撤,给他擦着泪说:“这有什么的,比这更重要的伤我都有过,一点都不疼。”
  方晓冬吸着鼻子,在秦霄华坚毅的下巴上轻轻亲了一口,闭上眼,靠着他的肩头睡。
  第58章
  三日后的清晨,风轻云淡,是冷季里让人期待的天气。
  方晓冬自己悄悄起床洗漱,去了一趟他曾经住的客房。
  他把自己来时带的小包袱收好,秦霄华忽然推门进来,问他在做什么。
  方晓冬慌里慌张的,看了他一眼后,低头摸了两下包袱,然后跟他比划:“我来找一些东西。”微顿,又比划:“你伤口好得不利索,不要到处走动了。”
  秦霄华笑笑,把桌上那只鼓鼓囊囊的包袱打开说:“没事,我没那么娇贵,不过,你在找什么?需要来这里找。”
  方晓冬心里七上八下,怕他看出什么破绽,想到什么,就想说以前买的那手绢丢了,只是外面有人打断,管家匆忙过来,说林远有要事禀报。
  方晓冬和秦霄华一起出去,林远见到他们大喜道:“那批货找到了!在荆江上游方向!”
  方晓冬闻言,开心的同时,也为自己感到一丝悲哀,那批货不是他们找到的,而是沈嘉煜送上门的。
  沈嘉煜没有失信,他该去沈家。
  秦霄华却没有惊喜,只是拧紧眉问:“怎么找到的?确定是咱的那批?”
  秦霄华一向谨慎多疑,林远就把事情原委告知:“凌晨两点,我们的人在荆江的李家村附近发现的,那艘船目标太大,往镇上的村民看见了,就这么传了出来,徐成文来电报说,他确认过,是咱的那批。”
  秦霄华有种如释重负地笑,扭头要跟方晓冬分享这份喜悦,却见他一脸苍白,不由担心:“晓冬,不舒服吗?你脸色太差。”他说着,在晓冬脸上左摸右摸,试探温度。
  方晓冬看着他担忧的神情,紧紧咬唇,秦霄华说:“这些日子你跟着操劳,把你都给累坏了,这下好了,你不用担心了,回去休息下?”
  方晓冬点头:“你和林远忙吧,应该还有许多的事要和大家确认商讨,我再去睡一会儿。”
  他还抿唇笑了一下:“午饭时记得喊我,我怕睡过头了。”
  秦霄华笑他小馋猫,不会忘记叫他吃饭的。
  秦霄华和林远离开之后,方晓冬回房写了封信,边写边抽噎,手背上擦得满是泪,最后又拿袖子抹。
  他说他要走了,不能在秦公馆了。
  方晓冬把那简洁的信用信封装起来,贴上标封,在桌上摆好,郑重到仿佛此生再不能相见。
  方晓冬抱着他的包袱走无人的小径,看见大门口今日多了两名护卫,便转身回房间,拿了把铜钥匙,准备从后门离开。
  后门从里面落锁,方晓冬开了锁出去,关上门后,跳了下,把钥匙从高墙抛进去。
  方晓冬不想去沈家,背着包袱,在街上慢吞吞地挪动,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抬头看时,已经是往沈家那条大路的岔口。
  方晓冬有些迷惘。
  他离开,不是为了逃避,而是要帮助秦霄华,但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沈嘉煜城府深沉,想一出是一出,比如他从来不知道,沈嘉煜会对他有这样的心思。
  他忽然想到了死去的安岁。
  沈嘉煜残酷歹毒,阴晴不定,感情似乎只是他名利场中的微末消遣,安岁死时,他和秦子弘有一点点的难过吗?
  不论是一时的兴趣,还是男人之间的争夺欲,他已经进入了这场你死我活的旋涡。
  方晓冬深呼吸了口气,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不要再拖泥带水,早一点扳倒沈嘉煜,秦霄华就能早点没有后顾之忧。
  方晓冬捏紧怀里的包袱带子,抬脚往前走,前方尽头驶来一辆黑车,他放慢脚步,等车子越来越近后,他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后,沈嘉煜从里头下来,一脸笑容地朝他过来:“真怕你不来,所以我就去找你的。”他扫了眼方晓冬肩上的包袱,饶有兴致:“还带着自己家当?让我看看?”
  他伸来的手被方晓冬推开,方晓冬也不说什么,直接就钻进了车里。
  沈嘉煜跟着他进去,车子开启后,强硬地拽过来那小包裹翻来翻去。
  方晓冬看得两眼冒火。
  里头是几件夏季的薄衫裤子,那会儿去秦公馆还热,方晓冬只带了这么几件,他的小枕头没拿,留在了秦公馆,他给自己留了个期望,有朝一日,他还能回去。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秦霄华还愿不愿意要他。
  “这么几件破衣服,也值得拿?”沈嘉煜翻得倒是起劲,拿出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小罩衫,领子那里还破了几个小口子,他嫌弃地啧啧后又说,“不过拿回来也好,你的东西以后都是我的了。”
  方晓冬从他手中夺下来,沈嘉煜捏着方晓冬的尖下巴晃晃:“包括你,也是我的。”
  方晓冬打开他作乱的手:“我没答应你说我是你的。”然后低头整理自己的包袱。
  这话绕口,沈嘉煜看了半天才捋顺这句话的意思,眼神沉沉地盯着他,呵呵一笑:“你还跟我玩上心眼了,方晓冬,敢这么耍我的人,坟头的草都七尺高了。”
  方晓冬听后,手指微不可察一颤,被沈嘉煜捕捉到,沈嘉煜就心软地说:“逗逗你的。”
  方晓冬听他鬼扯,竭力保持镇定地回视他:“哪天我坟头真的长草了,还请你不要去,我的魂魄也不想看见你。”
  沈嘉煜冷哼:“谁愿意去看你的土坟?”
  话音落,车厢寂静,沈嘉煜越想越气,忽然暗骂一声:“好好地说什么坟?谁允许你死了?”
  方晓冬不吭声,搂着自己的包袱。
  司机在前头大气不敢出,沈大少不轻易生气,一生气就少不了人见血。
  大概是太紧张,司机在前面路口拐弯时,不小心撞上一辆停靠的黑车,他猛然刹车,冷汗直出,正要道歉,那辆被撞的车里下来个人,关车门时,黑色大衣的衣摆微微扬起,他转过脸透过玻璃窗往车里望,黑眸如冰冷深潭,激地司机浑身一颤。
  方晓冬歪着头,看清那人面容后,眼睛陡然睁大,有一瞬的恐慌。
  沈嘉煜意味不明地勾唇:“你没和他坦白说。”不过也是,要是真让秦霄华知道了,方晓冬不会这么轻易就能出来。
  秦霄华走过来敲后面车窗:“晓冬,下来。”
  方晓冬隔着窗户看秦霄华的脸,冷峻斯文,眼里是熟悉的温柔,可同时也有些寂寥,似乎在无声控诉他的离弃。他眼睛一酸,条件反射地就要开门,被沈嘉煜抓住手时,他才止住。
  沈嘉煜按下车窗,冷冷地盯着秦霄华:“晓冬没和你提前说,是他的不周到,大家都是体面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放手,不好吗?”
  秦霄华有些不耐烦了,他脸上很少有这种表情,这是种很不礼貌很下人面子的态度,他久经生意场,逢人就笑,养成了职业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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