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骆宁想起她做鬼时候,初遇大黑狗长缨大将军。
是在天牢门口。
她的灵魂飘飘荡荡回城,迷路了好几次,误入天牢,瞧见在门口呲牙咧嘴咆哮的黑狗。
黑狗瞧见了她,似惊了下,使劲朝她狂吠;而后发现她的不同寻常,又好奇围着她打转。
骆宁听到狱卒说,那是雍王殿下的狗。
“雍王殿下行刺一案,还是没有铁证?”
“这都第三天了,何时放雍王出去?再迟几日,咱们这些人恐怕都被雍王府记恨。”
雍王的威望与权势,人人害怕。哪怕是他下了天牢,狱卒们也不敢轻怠半分。
这日夜里,太监来传旨,放雍王出去。
黑狗跟着跳上马车,它还眼巴巴看着骆宁;骆宁就一直跟着那马车,回到了皇城脚下,再一点点寻找回家的路。
行刺应该是个误会。
可这些事,的确损伤了雍王。
摄政八年才敢登基,可见他顾虑很深。
谁也不想在史书上落个恶名,尤其是有野心的君王。
骆宁盼他早日成就大业,她与崔正澜都可实现心愿。
那是六月份的事情了。
这两件事,骆宁都想说,她迟疑着开了口:“王爷……”
萧怀沣摘了一根麦苗,随意拿在手里:“你说。”
“上次我同您说过的,有位叫谢筝庭的人,您派人寻过他吗?”骆宁问。
萧怀沣:“接触了几次。宋暮会笼络他,慢慢将他收入麾下。”
后来的大理寺卿,好像就是姓宋,是个手段非常残酷的人,受了不少诟病。
他甚至敢杀二品大臣。
他是萧怀沣最锋利的一把刀。
“……宋暮这个人,我头一回听王爷提。他也是副将?”骆宁问。
“他是文书官,以及整肃军纪。”萧怀沣道,“你嫁入王府后,本王事情太忙,好些人没机会让你认识。”
的确忙,外出了两次,每次都是去很远地方。
“不急,时间多的是。”骆宁道。
他们俩的约定,是三年。
骆宁总感觉,今生三年应该可以成事,甚至更短,不需要让他等八年。
“是,来日方长。”萧怀沣道,似心情不错。
骆宁开了个头,就顺着“谢筝庭是裴氏远房亲戚”这个话题,提到了嘉鸿大长公主。
“王爷,您得提防公主。她会不会诬陷您?”骆宁说,“我闲得无聊,占卜了一卦,王爷六月份左右可能会有一灾。
近来最恨王爷的,大概非裴氏莫属了。他们可能已经猜测到了裴妤的下场。”
萧怀沣已经告诉了她,裴妤死了;此事,裴家大概有了心理准备,也知道闹着见人没意义。
“本王回头吩咐下去。”萧怀沣说。
“王爷,万一她污蔑您行刺,您觉得她会如何着手?”骆宁问。
萧怀沣凝眸沉思:“办法多的是。”
“公主野心很大。”骆宁说。
骆宁还想起,上次万佛寺爆炸一案,公主在皇后宫里,与皇后聊了很久。
要是郑皇后牵涉其中……
骆宁想到这里,又看一眼萧怀沣。他应该不会同郑皇后计较,只是会明确给她一个保证吧?
“本王知晓姑母野心大,你放心,我会做好安排。明日派人监视她的人,盯住她一举一动。”萧怀沣道。
骆宁颔首。
不知不觉,他们快要回到了院子门口。
侧妃的事,骆宁还没说。
她吞吞吐吐。
萧怀沣停住脚步:“有事直说,无妨。”
“王爷,您最近还要外出吗?”
“应该不会。”萧怀沣说,“之前两次,本也不该是我去。只是皇兄重病,我留在京里,母后和其他人非常不安。”
骆宁颔首。
“不想本王外出?”他问。
目光明亮,落在她脸上。
骆宁看一眼,很快挪开了视线:“王爷,您如不外出,您住内院的日子我安排好,您看看行不行?”
萧怀沣眸色一沉。
他站定,背对着阳光,眼睫下一片阴影:“怎么安排的?”
“侧妃每人三天,正院半个月。”骆宁道。
萧怀沣一动不动。
“侧妃们的日子的确少了点,只因内宅秩序不明,尹嬷嬷的意思是正院得树威望。”骆宁说。
萧怀沣沉默着。
半晌,他才说,“不必,此事你不用管。”
骆宁:“……王爷的意思,此事不属于我的职责?”
如果免了她的责任,往后她也不需要去安排。
她难道愿意?
安排得好,没有功劳;安排得不好,就像此刻,要承担他的不悦。
骆宁尽力避免风险,她最讨厌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需得要萧怀沣一个准话。
前世,萧怀沣在封后之前,没有王妃,也无子嗣。所以骆宁大概明白他的为人,在提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里也打鼓。
“与你无关。不要再说这种扫兴的话。”他冷冷道。
他转身,阔步朝院子走过去。
上次他这么冷声冷气说话,还是因为郑皇后。
到了院门口,萧怀沣敲门的手很重,几乎是把拳头砸在门上。
骆宁:“……”
揣测“上意”,好像猜错了。
尹嬷嬷等人也猜错了。她们都觉得骆宁应该主动给王爷递台阶。
总说郑侧妃会惹祸。
如今看来,频繁惹王爷的,竟是骆宁。
辰王来开门的。
他站在门口,扫一眼萧怀沣,没有让他进去,而是笑盈盈对萧怀沣身后的骆宁说:“弟妹,给我们摘桃子回来吃了吗?”
面容含笑,说话声音也带笑。
骆宁上前几步,笑着答他:“没摘上。桃园沃肥,我嫌太臭没进去。”
“……是我嫌臭。没想到那么臭。”萧怀沣终于开了口,声音如常。
仿佛方才大力砸门的不是他。
辰王四两拨千斤,按住了他。
第248章 夫妻推心置腹
午膳后,各人分了房舍去休息。
骆宁与萧怀沣带了家常衣裳,丫鬟秋华服侍她更衣,萧怀沣则自己换了。
秋华退出去,正房只余下骆宁和萧怀沣时,骆宁略感局促。他方才很生气,只是被辰王打断了。
萧怀沣则想起上午在山林,她徒手抓毒蛇那一幕,什么气都消了。
他急什么?
他虽然从小好胜,性格却不算急躁。相反,他很多时候能静下来蛰伏、谋算,稳扎稳打。
他要千秋伟业,就必须深谋远虑。
在北疆,战事频发,任何一次的冲动、急切,都可能落了下风。
可他在骆宁跟前,不止一次气急败坏;而骆宁,许是以为他脾气暴躁,对此见怪不怪。
“……阿宁,咱们聊聊侧妃之事。”萧怀沣说。
骆宁穿着素色中衣,散了头发,本要上床的。闻言,她要下来,萧怀沣摆摆手:“帐内说。”
他跟着上了床。
庄子上的床比较小,没有围屏,只简单挂了幔帐。
骆宁盘腿坐在里侧,帐幔还没有放下,光线明亮。青丝从肩头倾泻而下,墨而亮润,衬托她肤白唇红。
姿容浓丽,一眼惊艳。
这叫萧怀沣想起自己在寿成宫初见她。长缨大将军奔向她,十分反常,故而他视线落在她身上。
换做平时,出现在母后宫里的贵女,他是懒得凝眸打量。
头一回细细看年轻女子,便觉她生得好。
朴素衣衫、脂粉不施,也敛不住光华。
和那时候相比,她气色更好了,眼底那一抹化不开的忧郁也不见了,有些时候甚至调皮。
美艳中,多了些可爱。
“不要安排侧妃们的日子。她们身份特殊。门阀拖累太重,势必要被铲除。她们没资格永远留在王府。
阿澜本王自有安排,已经允诺了她;另外两个,只要不闹腾,将来本王会替她们谋个前途。
是愿意出家三年再回娘家,还是拿一笔银子远走他乡,都随她们。”萧怀沣说。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敢笃定。
姓郑的太愚蠢、姓王的又太过于精明,不是天真纯善之辈。叫她们在府里安心等几年,她们做不到。
一旦犯错,就找机会除掉。
皇帝指侧妃给雍王,本是不合礼数,摆明了要看雍王府的热闹;门阀趁机火上浇油,送来贵女,在烧得滚开的油锅地下添柴火,用意不明。
她们,便是门阀与皇帝扎在萧怀沣眼中的钉子。
眼中钉、肉中刺,不拔掉他岂能安卧?
要是门阀换几个旁支的小庶女,或者“义女”,萧怀沣都没那么生气。他从不觉得王、郑二女无辜。
在整件事里,她们并非没得选。相反,她们也有自己的贪念,是顺水而下,特意跑到萧怀沣跟前来恶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