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马克若有所思,语气犹豫:“我是不是见过她?”
温子渝剪了短发他不确定,但总觉眼熟:“她是不是以前跟陈泽清一起从国家队转训的球员?”
“对,是温子渝,你还记得吗?”陈泽清说着,眼角划过一丝失落。
马克恍然大悟,无奈地两手一摊:“真的很遗憾,我当时很看好她。她现在还打球吗?最近赛事里没见过她。”
陈泽清眼光闪了闪,低头不语。安云州见状,示意马克去会议室详谈。
球场上温子渝一个扣杀后停下来,冲着张峰竖起大拇指:“老当益壮呀。”
“张教练!”陈泽清硬着头皮走上前,故意避开那人的视线。
她浅浅瞥了一眼那人及肩短发挂在耳后,正打得满脸通红。她短衫短裤之下大腿和小腿肌肉线条十分流畅,大臂也恢复了力量,整个人容光焕发。
见此她忍不住腹诽,原来分开是为了打球。空气里蓦然漂浮着一股酸气。
什么酸,心酸。
“你来了。”温子渝不计前嫌,大方地打招呼。
“哦。”
“来,跟我打一下,还行吗?”温子渝递给她球拍,“腿没事吧?”
陈泽清心想,打就打,就算有伤打你这个业余选手还不是小菜一碟。
殊不知,安云州正跟马克在会议室,俩人津津有味地盯着训练场的监控大屏。
安云州先开口:“我知道她现在缺个硬地场陪练,你看下温子渝。
她三年前因伤退役,一直在给青少队员训练,也偶尔来广州做赛事陪练。
听说你在找路雨鸣,她和路雨鸣的打法是最像的,不分伯仲。哦,不分伯仲的意思...”
“我知道,”马克是个中国通,“不分伯仲,就是不分上下的意思,对吧?”
“厉害。”安云州笑,“路雨鸣也很优秀,只是在体制内多少有些限制,也许明年她退役后可以考虑。”
他转向屏幕,温子渝一直在复刻前不久泰国华欣决赛里irene的打法。
训练场里,陈泽清气得脸都飞了,她憋着一口气:“你故意的?”
“才知道?”温子渝抿嘴一笑,“不打了不打了,没力了。”
陈泽清愤愤地拿着毛巾,一手甩给她:“你打电话羞辱我就行,干嘛还叫上张教练演这一出?”
张峰突然被cue,慌忙找个借口闪身。
这俩冤家以前带教的时候就搞不定,现在更难。
两人坐在长椅上,温子渝突然问她:“你...还好吧?”
“嗯。”她心里搓着一团火,敷衍了事。
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她眼光一斜:“你呢?我最近没联系赵岚,她...不让我联系你。”
温子渝根本不理会她的话,边擦汗边问:“你是不是少一个陪练?”
“温子渝!”陈泽清像炸毛的刺猬从座位上弹起,“你别想,我不要你陪练!”
搞什么鬼,要温子渝做陪练,弄死我得了。这女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指不定天天怎么损人。
诶不是,我怕她干嘛。我,陈泽清,好歹也是排名87位的女单网球选手。
这张嘴永远都跑在脑子前面。
温子渝一甩毛巾抬脚就走:“我可没想给你当陪练,我还有队员要教。”
一步一步,一寸一寸。
球场周围的榉树叶子间漏下斑点亮光,在地上画了一幅长长的画。
温子渝想到,赵岚的办公室里也有一幅长长的画,是一片无垠的雪间松林。
赵岚一如既往的温和:“子渝,评估结果不错,有显著好转。除了药物作用,最主要是你的努力和心态起效了。
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抑郁症的治疗本身就是波浪式前进的,也可能过一段时间你状态又不好了,这很正常,千万不要因为这个沮丧。”
温子渝神情自若,睫毛微微一动:“我明白。也许每天对着小孩子们,心情确实会好很多。赵医生,其实最近我也听不到那么多声音了。”
“是吗?”赵岚大喜。
温子渝说的听到很多声音,源于她之前焦虑时的感官过载。她总是能听到过多的嘈杂声音,导致她一度莫名烦躁,易怒,失眠。
深夜时屋顶偶尔的小球弹跳,窗台上繁茂的三角梅窸窸窣窣开花,寂静的街道上异木棉“嘭”一声爆开,洗衣机甩干时刺耳的嗡嗡,隔壁住户小声说话或者嬉笑打闹,统统都搞得她心烦意乱。
一开始她以为是房子隔音不好,因此专门租了间高档公寓试住了一周,同样的吵。
她知道,不是外面在吵,是她心里吵。
赵岚耐心地给她解释,长期压力可能降低人类对刺激的承受阈值,使普通声音或触碰引发强烈反应。有研究显示,焦虑症患者对刺激的敏感度比常人高40%以上。
也许那些声音确实存在,但实在不会让人如此焦躁。
她才想到以前总觉得家里灯好亮,每次抬头说话都像是被大太阳照着,不由地总眯起眼睛。
还有那间卧室里若有若无的薄荷味道,大概也是自己的过度反应。甚至对碰触时的某些攻击性动作,也是源于感官过载。
她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
赵岚说:“感官过载是身心发出的信号,这一点也不矫情,而是身体在帮你喊停。”
喊停,所以要停下来吗?不听,不看,不想,不念。
经过赵岚建议的“正念疗法”,她的感官过载症状确实得到缓解。至少现在不再失眠,能好好睡觉,按时吃饭,加强训练。
身体是诚实的。如果你好好对待她,她就会快速生出血肉,长出线条,重拾力量。
每一次进步,每一次退步,全都是为了走向她的最后一步。
“是,现在睡得很好,也不用总是戴耳塞了,之前总是戴耳塞搞得耳道很痛。哦,我这三个月体重增加了3kg。”
“3kg?”赵岚忍不住扶额,“子渝,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不是,是肌肉量增加了,为了增肌最近吃蛋白粉。”温子渝嘿嘿一笑,两只眼睛漏掉的光彩也恢复了几分。
赵岚感受到一种罕见的生命力正在她身体里勃发,她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老师。
榉树下,晃动的光影里追过来一个人影儿。
陈泽清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挑衅:“怎么,给我当陪练委屈你了?”
第63章 轮到你了
马克面对安云州的举荐,决定暂缓答复:“我需要先跟团队沟通,尤其是陈泽清。”
他不得不慎之又慎,马上要迎接法网,大意不得。
安云州胸有成竹,并不勉强:“没问题。有必要的话,让张峰和温子渝去你们训练基地试一下。
陈泽清确实是少见的选手,你作为她的主教练,我充分信任你的安排。”
马克和安云州也是长期的合作伙伴,后者的网球俱乐部每年都会输送不少学员去欧洲的网球学校集训。
而对马克来说,执教陈泽清除了看重中国市场,更多出于对她的欣赏与信任。他知道这个中国女孩身上有一股力量,这力量还没有最完美地释放。
他有种追求完美的执念。
“给我当陪练委屈你了?”陈泽清站在树下,光影打在她的身上,映得她小麦色的肌肤闪闪发亮。
温子渝抬头盯着她,冷不丁冲她笑了一下就转身往大楼里走。
在陈泽清看来,这笑容又相当惹人心烦。温子渝像是站在18岁时的总部训练基地,露出不屑甚至轻蔑的笑,冲她摆摆手走了。
“哎,哎!”陈泽清怒火中烧,必要上去理论一番。
结果她一进会议室就接到林清远的电话:“请你回来做理疗。”
看见陈泽清回来,马克随即起身对安云州告别:“我考虑好联系你。”
理论失败。
失败本身不要紧,失败的后果比较要紧。
周日一大早,陈泽清来到训练场,边场上除了dyson还站着张峰和温子渝。
马克经过仔细考虑,决定让温子渝试试。结果她来试练还带上了张峰,岂不美哉。况且温子渝的报酬要的极低,马克和eman大喜。
陈泽清给不出拒绝理由,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dyson看出来她心情不佳,故意开她玩笑:“怎么,林医生打针打疼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陈泽清说着仍不忘递给他饮料杯,广州3月热气腾腾。
职业团队固定陪练人员一般1-2位,部分选手也会临时跟其他选手互相陪练,或是预约大型赛事提供的陪练人员。
陈泽清团队有2个固定陪练,一男一女。男的是dyson,女的是前不久辞职的李秋呈。
dyson作为陈泽清的陪练,加入团队两年半时间。大部分女单选手都会选择男陪练员,不论是从爆发力还是回球速度等都可以最大化施压,也便于复刻其他选手打法。
李秋呈原是台北队的一名女单选手,历史排名最高打到过200位,但因伤病很早退役,被eman挖来做陪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