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拍了拍华兰肩膀:“小兰,要真是按照国家队教练说的,那就让子渝去试试。至于花费家里又不缺这点,仔仔愿意就让她一直打。”
  “我不是心疼钱,温成山。”华兰回头嗔怪,“你知道他们这种职业训练都要去国外吗?我舍不得她一个人在外面,到时候出事怎么办?你就会说风凉话。”
  温子渝拉着华兰的手背蹭蹭自己的脸,谄媚一笑:“我也舍不得妈咪。不过教练说了,很多国外教练愿意来国内,北京和广州都有几家大的国际俱乐部,我可以先在国内参训。”
  “还有,最近省局在研究新提案,后续可能会出台‘体制+职业混合培养计划’。一部分费用可以由体育局补贴,花费没有预想的那么多。以后我打比赛都有奖金拿的,不像现在还得上交。”
  温成山若有所思,看来女儿早已下定决心,眼下最难攻克的反倒是华兰。
  他看看华兰脸色,趁机添油加醋:“我最近也听说过这个。你记不记得老张有一家高尔夫球场,现在学高尔夫的小孩也多起来了,他们也在尝试跟体育局搞合作。”
  “真的?我怎么就没听说?”华兰满脸狐疑,“还是你们俩早商量好了,过来给我唱戏呢?”
  “哎呀妈,”温子渝满头黑线,“我有本事骗爸爸,总不能骗张叔吧。张叔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妈,你一定要支持我,我想打球。”
  华兰盯着女儿,她现在已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时间过的太快。
  女儿从小跟在她外婆身边长大,直到8岁才被接来广州。华兰始终觉得已错过她的童年,今后不能再错过她每一天,每一年。华兰对女儿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不求任何回报。
  女儿就像一只小风筝,无论怎样华兰手里始终牵着做母亲的那根线。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还小,并不知道选运动员这条路走到尽头是何结果。自己捧在手心里、视若明珠长大的女儿,必须按照她华兰规划的道路稳扎稳打,等她长大了一定能明白。
  可如今小风筝已长成一只小猫,这让华兰如临大敌。小猫长到六个月就要离开猫妈妈,就像人类成年以后,她的心渐渐地离妈妈越来越远,甚至于脚步也要越来越远。
  无法接受。
  “子渝,这事急不起,不如再等等,等政策明朗了,妈妈肯定会支持你。”
  “过段时间妈妈不忙了,抽时间跟安教练聊一下,再仔细听听他的建议。”
  “妈...”温子渝太熟悉华兰的秉性,一旦她开始打太极,这件事情就聊不下去了。
  她对待女儿就像下属,只需要一个听话的人,按照她布置的课堂作业去执行,而不是非要给她出难题,搞建议。
  华兰不喜欢被人建议。
  温子渝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回京心已凉了半截。剩下那半截,就在陈泽清的手里。
  “哦对,”华兰突然想起什么来,“前几天去张叔家里吃饭,你不是见到张永新了嘛。”
  第43章 规矩
  白云机场,陈泽清已等了一个小时,看见温子渝走过来时闷闷不乐。
  “怎么了?”她把温子渝拉到角落里问:“不想回去训练?”
  “不是。”温子渝兴致缺缺,显然不想细聊,刚坐下手机“叮”一声。
  看了一眼信息,烦。
  这个微妙的表情立刻被陈泽清捕捉到,她凑上来阴阳怪气:“谁呀?”
  “没谁,好烦。”说完,温子渝一顿操作猛如虎,实则只是把张永新安置在黑名单而已。
  2、3月份仍有wta125和wta250低级别积分赛,考虑到成本国家队不会安排所有队员都参加,每次根据之前队内表现和个人积分进行预选确定参赛选手。由于泰国和台北之行表现良好,路雨鸣和温子渝一直是预选种子选手。
  陈泽清如坐针毡,路雨鸣这女的大大的不靠谱。她一直担心路小雨横刀夺爱,为了能跟她们俩一起参赛,日常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训练。
  当年有一场wta250公开赛在马来西亚举办,春节过后国家网球队安排4位选手继续出征。路雨鸣和温子渝直接入选,陈泽清和李雪、王楚雨、张琦竞争剩下2个名额。
  为此,陈泽清每日勤学苦练,动不动就去找温子渝江湖救急。
  路雨鸣看不下去,吃饭时打趣她:“你怎么天天缠着子渝?”
  她心虚脸红立即否认:“我哪有缠着她?倒是你,我看你天天跟在她身边绕圈子,跟见了肉包子似的。”
  “骂我是狗呢,你这个臭丫头!”路雨鸣反应过来,上去一捞把她制在怀里,“跟我说,你是不吃醋了,难道你稀罕我?”
  “呸!”陈泽清头晕目眩,差点一口黑血喷出来,“谁稀罕你,别自恋了。”说完,连带耳朵跟红到了后脑勺,把路雨鸣笑死。
  路小雨的身高远远超过陈泽清,这样一闹倒显得她很小巧,乖顺地贴在人怀里。
  温子渝正端着餐盘经过,路雨鸣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对着陈泽清说:“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搭档,温子渝选手。”
  陈泽清一抬头,温子渝那张脸闯进眼里,她再度慌乱:“什么新搭档,没听说过。”
  “啪!”温子渝一记爆锤,路雨鸣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幼稚。”那人黑着脸丢下一句,不紧不慢走了。
  陈泽清一想今天周日,下午自由活动,立刻从路雨鸣怀里逃出来:“拜~”
  走着走着才发现不对劲,她发现温子渝径直走到了运动医学研究所。人又没受伤,来这只能是找王医生。
  陈泽清的心一沉,温子渝春节大赛前吃的抗抑郁药,以及张教的申报药品清单立刻浮现在她脑子里。
  真有这么焦虑吗,彼时陈泽清无法理解。
  她与温子渝的成长环境大不相同,如果说温子渝是在两双眼睛注目下一路绩优骄傲长大,那陈泽清绝对算一路玩闹、纯纯放养。
  她出生在体育世家,父亲母亲都曾是田径运动员,退役后留任广东省体育局担任行政职务。她还有个大自己4岁的哥哥,在家里一直是备受疼爱的老幺。
  小时候性格顽劣,天天出去疯跑打架实在不雅,爸妈只好把她送到家附近的俱乐部训练。由于没什么天赋,田径、跳远、跳高、羽毛球等一应试了个遍,都是小打小闹,三分钟热度。
  直到有一次,她哥陈泽明跟同学去俱乐部打网球,她非要吵着去。
  7岁的陈泽清第一看见网球,眼睛都直了,非要闹着学。陈家爸妈知道网球这项运动太吃天赋、资金和毅力,自觉陈泽清搞不赢,奈何女儿非要学。
  罢了,学习不好只能另辟蹊径试试,没想练了一年,陈泽清渐渐有了气候。陈有元立刻找熟悉的教练来评估,结论有点潜力。
  从此,陈家大力培养女儿走上网球之路。而带她入门的哥哥早就放弃体育,高中毕业后直接去美国念预科班,在美国本硕连读后留美工作。
  陈泽清一路打进省队、国家队,确实有自己的实力,但多少也受了陈有元助力。
  她从来没觉得这条路难走,又或是她从未给自己设定太高目标,每每达到既定预期,她就开始自满,从不会因此焦虑,这反倒成了保护她的一套自洽逻辑。
  因此她搞不懂温子渝,她除了搞不懂为什么这人脾气这么古怪,还搞不懂温子渝身上那种强烈的胜负欲从何而来,更不懂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喜欢上她。现在还跟踪人家,像个变态。
  “温子渝,你又来找王医生。”她等温子渝出来后,立刻迎上去。
  那人被她吓了一跳,立刻跳开:“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兜里是什么,给我看看。”她的手伸进温子渝宽大的外套口袋,摸到了两个纸盒。
  陈泽清眼尾一挑,不无担忧:“子渝,这样行吗?一直吃药也不是办法,你得休赛好好治疗,跟我去找教练好吗?”
  看见温子渝浑身抗拒,她垂下眼睛又说:“我不想到时候看你变严重,不是说好一起打大满贯...”
  “张教练知道,我跟他报备过。”温子渝咬着嘴唇,北方的大风把她的长发吹的散乱成一团。
  陈泽清又靠近一步,悄悄捏住她的手:“王医生肯定早就跟张教练说了,我跟你说过网队没有秘密。这样拖下去,等崔教练知道就不好了。”
  陈泽清说的是实话,按照崔永亮的性格,他一定恨不得让温子渝立刻休赛去接受治疗。崔永亮跟张峰的分歧现在大得很,谁都知道他们不对付。
  北京的二月还是大风天,树上新芽初露。
  温子渝站在大风里头发凌乱飞舞,让陈泽清想到放假前她站在训练场门口红着眼睛的样子。她眼睫毛上泛着湿气,凉风过境又迷了眼流出泪。
  陈泽清瞬间心软了。温子渝,你这种拧巴要强的个性到底是怎么来的,每天像个闷葫芦,只有打球的时候才像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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