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皱眉,眼神示意助理处理。
汪嘉瑞赶紧拿走他手边的简历,也擦不干净了,只得先丢在一边的废纸堆中。
越清舒看着他身边助理的动作,猜测岑景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他或许不喜欢别人忤逆他,或是说这种晦气的话,所以叫助理把她的简历扔掉。
但对越清舒来说,这是事实。
会议室里陷入了好几秒的寂静,最后还是vivian开口,问她。
“所以,越小姐,若是你入职了喜莱集团,觉得自己会如何应对此事呢?”
越清舒的眼神明亮,“抱歉,我现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众人一愣,些微唏嘘。
这么漂亮,这么有骨气,但好像不太聪明。
“对方是很有能力的对手,不可轻视,不管在哪里,都要学会尊重自己的对手。”
轻敌只会毁掉自己。
越清舒说着。
“各位不觉得,临时出个策略来分析,这个行为稍微有些草率吗?”
她的嗓音是柔和的,总让人想起缠绵悱恻的春日细雨,但砸下来的瞬间,却让人觉得。
温柔的雨化成了一颗颗冰粒,刺骨尖锐得很。
越清舒说完以后,主动看向了岑景,她那反客为主的能力有些太过突出。
“岑总。”
“你说呢?”
岑景嘴角一弯,“那你说说凭什么?”
他顿了顿,同样刺骨和尖锐。
“跟别人的努力、认真分析、想要解决问题的表现比,你有什么优势?要让我选你。”
无端的战火瞬间炮仗。
旁人:……
惹谁不好,干嘛惹老板?
在成年人的职场潜规则里,很多事情根本无关能力和是非对错,决定硬币正反的,只是上位者的一句话。
他们没有原则,做事只凭心情,甚至几个亿、几十个亿的项目。
只要开心,赔进去就得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越清舒没有丝毫退缩,她挺直了后背,看着他。
她的话语里甚至藏着一丝威胁。
“你难道不会好奇吗?”
“不会好奇,我来了喜莱以后,会给你们做出什么样的方案。”
岑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淡淡地看着她,问了她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来面试,知道大boss长什么样,不是很正常么,况且,他又不是什么不好认的大众脸。
越清舒是从他这句话里感觉到,岑景是真的有点不爽自己,他在试探她。
如此公然挑刺,不听话,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关系户?
故意的嚣张跋扈公主做派。
他想听她的意思,来决定她的去留。
是直接暗示他“小叔叔,我就想来喜莱”,还是告诉他“什么都不需要”。
她的手指倏然收紧了一下,猜不透岑景的心思和喜怒,只能安分做好自己的事。
“我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书架上全是跟你有关的书,t每翻几页都有你的照片。”
“就算我是一条金鱼,记忆只有七秒。”
“也不至于刚才在外面看完照片,进来就不记得人了。”
又安静了几秒。
岑景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接前面的任何话题,只是转头告知vivian。
“就到这里。”
vivian了然,告诉越清舒可以先离开,剩下的回家等通知就行。
越清舒点头,起身离开。
只是人刚从会议室出去,她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消息。
-【岑】:为什么来喜莱?
她有很多选择,但偏偏选了喜莱,这事落在岑景眼里,大概也是荒唐。
越清舒也顾不上岑景信不信。
她破罐子破摔,回复他。
-【不是因为你。】
第7章
[the seventh day]
-
越清舒并没有撒谎。
她选择喜莱,跟岑景没有半点关系。
虽然她的确喜欢她,但越清舒一直都觉得,人的理智和感情是分开掌管的。
她不会强迫用理智来改变自己的感情,不会因为知道结果,因为怕自己难过,所以去逼着自己不喜欢。
毕竟喜欢岑景,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既然无法抗拒,那就顺应接受。
就像现在,越清舒以为自己跟他六年没见,应该早就忘了自己少女时代的暗恋。
没想到…
从飞机落地,她知道岑景要来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心跳嘭嘭嘭。
越清舒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和纠结、拧巴的情绪,就确认了,原来她真的还喜欢岑景。
真是奇妙啊。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喜欢他八年了,她目前超过三分之一的人生,都岑景有关。
他应该…想不到也猜不到吧。
在岑景的心中,那份喜欢可能只是小姑娘的一时兴起,她觉得他应该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面试结束后,越清舒下楼去拿雨伞,刚刚碰到伞柄准备拿起来,手机又震动了几下。
消息依旧是岑景发过来的。
-【去吃午饭?】
-【来停车场。】
她拿好伞,又转身朝电梯那边走,前台看着她走的方向,赶紧提醒。
“欸,女士!出口不是这边哦,你走反啦,从你上午来的那个门出去就行。”
越清舒的脚步微顿,“刚才有东西落在楼上啦,我上去取。”
“哦哦哦,这样啊~”前台应着。
她以为越清舒走错,但现在转念一想,也是,这么明显的出口,怎么会走错呢?
但奇怪的是。
越清舒这么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
地下停车场。
越清舒认出岑景的车,她缓步走过去,轻轻敲了一下后座的车窗。
下一秒,门锁开了。
她敛着眸上车,还没关门的时候,越清舒听到前排的他淡淡地开口。
“外面下雨了。”
密闭的空间下,岑景的声音更为低沉,一句句话,都轻易地闷在人的胸腔中。
“嗯。”越清舒应着,顺手把雨伞拿进来,“我带伞了…”
片刻停顿后,她补充道。
“你的伞。”
越清舒是故意带上这把伞的,这是她难得能找到的,跟他有关的东西。
就像学生时代借来借去,掩藏着心动的校服外套。
这把雨伞是他们之间的缔结。
果不其然。
岑景微微侧身回头,垂着眼去看她拿上来的这把伞。
“我的伞?”他的声音往下压了压,“我什么时候留了伞在你家,我怎么不记得了?”
越清舒的嗓子瞬间干涩收紧。
“……很久以前。”她说,“以前你送我的。”
男人轻嗤了一声,随意却又有几分认真地纠正道:“那这就是你的伞,不是我的。”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岑景点开了车内广播,刚好是天气预报的时间,背景声里带着淅淅沥沥的降雨音效。
“今日空气湿度百分之七十,降雨概率百分之八十,空气潮湿阴冷,请各位听众朋友注意添衣,备好出行雨具…”
空气潮湿得令人觉得水汽满溢,但越清舒却觉得眼睛、嗓间干涩。
她那自以为是的小心机,被岑景看得明明白白,也被他拒绝得干净利落。
一阵无言。
越清舒回眸去看身旁的那把雨伞,倏然想起跟岑景初遇的那天,也是这样坏天气。
2014年秋天。
越清舒随再婚的母亲来到陌生的城市。
十五岁的她并不能理解父母的婚姻为何会走向衰亡,印象中,他们似乎没有发生过剧烈的争吵。
她对这一切都感到猝不及防。
甚至他们离婚这件事,是已经办完了手续后,才“通知”她的。
越清舒无法用别的词汇来概述这件事。
她只能说,这是通知。
心中有万千疑问,但越清舒什么都没问,安静地接受了一切,不哭不闹。
她想。
人的离开好像都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就像当初外婆去世,也是很突然。
总觉得上个月还在跟她打闹,第二月再见的时候,就已经是冰冷的温度。
她从十五岁时就深谙的道理。
离别总是安静又突然的,大开大合的剧情和疯狂的争吵,只存在于文艺作品中。
父母离婚后,她跟随了母亲,再后来莘兰再婚,她跟着搬到沪城。
这座让她觉得陌生且晕眩的城市。
在无边无尽的高楼林立中,在一座座反光的、精致漂亮的玻璃房子中。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去水族馆时,看到的困在玻璃缸中的鲸豚。
周遭的小朋友都在惊呼和好奇的时候,越清舒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那时候她说不上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