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柳长卿的激动,显而易见。
  宋纾余使个眼色,刘恒拿掉了塞在柳长卿嘴巴里的布巾。
  然,能够正常讲话了,柳长卿反而又闭紧了嘴巴,不发一言了。
  哪怕,他从头听到尾,明明知道太后指使郭宣对他行灭口之事,他也没有打算翻供。
  见状,穆青澄同宋纾余低声商议,“大人,看来柳长卿的软肋,并非是家人,他最看重的仍然是他所谓的爱情。此事,可以作为突破口吗?公开的话,会不会影响你们宋家的声誉?”
  “宋家,不破不立。祖母说,与其遮掩旧事,日后授人以柄,不如趁此机会将淤泥清理干净,坦荡立世。”
  “老夫人的远见和胸襟,教人敬佩。”
  宋纾余思量一番,道:“不过,我有其它办法,先试试再说。”
  为免柳长卿和林川自尽,二人的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
  柳长卿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或许,在他人眼中,他是死刑犯,何种姿势都不足为怪。但此时此刻,于他而言,在心爱之人面前,这份屈辱和狼狈,要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因而,他快速收回视线,用手肘撑着地面,尽可能的直起上半身,同时又深深地垂下了脑袋。
  宋纾余弯下腰身,抓起柳长卿的后颈,附在柳长卿耳旁低语了几句。
  除了离得最近,且内功深厚的穆青澄外,无人听到宋纾余说了什么,但是柳长卿表情惊变,从难以置信到崩溃绝望,短短几息的时间,他的内心似经历了巨大的冲击,失意的连眼睛都发了红!
  “你……”柳长卿不甘,也不愿相信,“你休得胡说!”
  宋纾余眼波无温,“你觉得,本官会拿这种事情信口开河吗?”
  柳长卿的双肩软塌下去,再也没撑起来。
  众人疑惑不解,一双双探究的眼睛盯着柳长卿,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又抬起了头,神情是说不出的晦暗。
  他道:“宋大人,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是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原本便是我不配,我心甘情愿做的事情,不能临了为了自己的私怨,不仁不义,拖她下水。所以,宋大人不必再费心思了,我是不会更改口供的。”
  “是吗?那本官只能将你那份见不得光的心思公诸于众了!”宋纾余直起身子,冷意罩满全身。
  柳长卿一震,脱口惊呼:“不可!万万不可!你处死我吧,直接杀了我行不行?我……我求你了!”
  宋纾余以睥睨的姿态,俯视着脚下的这条老狗,言语不乏讥讽,“就你这种六亲不认无情无义的畜生,也配谈‘仁义’二字?也配求本官给你个痛快?你以为,没有你的指认,本官便无其它证据了吗?”
  语毕,他望向太后,迎上那双面对柳长卿的深情,只余冷漠的眼眸,他不禁嗤笑出声:“生肌丹好用吗?太后娘娘要不要照照镜子?”
  旁人或许一时不明其意,太后却惊得从凤椅上刷地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抚摸自己的脸容,眼中流露出来的是从未有过的惊恐!
  “太后娘娘可还记得,我那会儿说过,三日之前,在瑶池阁宴会中途,我听闻寿康宫有个宫女莫名毁容,怀疑中毒所致,我便转道去了寿康宫探查情况。此宫女叫做陶姑,数日前,被太后娘娘选为生肌丹试毒宫女。”
  宋
  纾余说到此处,视线一转,落回柳长卿身上,“如今,你可猜到李云窈对你的报复是什么了吗?”
  柳长卿预感不妙,“中毒?宋大人的意思是,生肌丹有毒?”
  宋纾余道:“在李沐送给你的最后一批生肌丹里,李云窈偷偷加入了蛇蛊,使用之人,肌肤会生出血色红斑,如同蜘蛛结网,一点一点蔓延,直至布满整张脸!”
  “宫女陶姑的脸部肌肤,出现了血色红斑?”穆青澄微微蹙眉,太后果然狠辣又多疑,并未完全信任柳长卿。
  宋纾余颔首,“是的。但太后娘娘预估错误,以为试毒三日无恙,便是安全有效的,却不知,真正的毒发时间是三十天!”
  第411章 :结局(80)
  太后宋梓一生冷心冷肺,人命、情义、财帛、权利……所有外在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可以利用和摒弃的东西。
  如同敝履,亦如草芥。
  她在乎的,唯有美貌,和一个人——宋国公宋衍。
  她可以输,可以失去一切。
  但毁容,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巨浪滔天般的恐惧,令太后走下凤椅,踉跄的来到宋纾余面前,往日的盛气凌人全然不见,那张倾城绝代的脸上,只余害怕与无助,语气里甚至多了丝卑微,“阿余,你是故意气哀家的对不对?从前的事,是哀家错了,我们是姑侄,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一家人啊!”
  自从父亲离京后,宋纾余第一次见到太后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可惜,他既非愚孝之人,亦非滥好人,在他的认知里,对敌人心软和原谅,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
  宋纾余的无动于衷,使得太后愈发焦灼,“阿余,你有解药,你治好了陶姑对吗?你知道的,你父亲马上就回京了,姑母必须漂漂亮亮的见你父亲……”
  “见我爹?”宋纾余眼眸森寒,唇边挂满冷笑:“你觉得,我爹想见你吗?凭你处心积虑想要我的命,还是凭你作恶多端,弄权干政?亦或者,你想告诉我爹,这十余年来,你是如何替他照顾我的?”
  太后如坠冰窟,绷断的指甲刺入了皮肉里,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她满心满眼都是宋衍冷漠的眸光。
  除了宋衍,旁人的生死、背叛亦或忠心,她根本不在意。甚至,连她自己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她也不曾上过心。
  她只想见宋衍,只怕那个令她心心念念了大半生的男人不理她。
  宋纾余突然弯下腰身,直视着太后,压低嗓音道:“奉劝你白费心机的事情不要做!因为,就算你是天仙下凡,我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语毕,他笑意凉薄地退开半步,扬声问道:“嬷嬷,太后娘娘是否使用了柳长卿敬献的生肌丹?”
  “回二公子,柳长卿送来最后一批生肌丹后,娘娘直到瑶池阁饯别宴的前两日才服用了一颗,至今过去五日了。”嬷嬷有问必答,她陪伴了太后几十年,太后待她的情份终究比纸还薄。
  再说,仅是结党作乱一条,太后便已万劫不复,再多个几项罪名,也不会让太后更惨。而作为太后的心腹,嬷嬷只有卖主求轻判一条路可走。
  闻言,宋纾余睇了眼柳长卿,“嘴硬有用吗?”
  “意思是,二十五日后,便会毒发?”柳长卿脸色发白,偷偷望向太后的眼中,满是愧疚和焦急。
  宋纾余没有直接回答,转头吩咐宋离,“把陶姑带过来。”
  等了约莫一刻钟,宋离带着头戴帷帽的宫女陶姑上了公堂。
  那日见过陶姑后,宋纾余为免打草惊蛇,招来太后的灭口,便将陶姑藏了起来,并安排人看管。
  陶姑被太后迫害至此,心中自是满怀怨恨,行了跪礼后,不待宋纾余吩咐,便主动拿下帷帽,露出一张如蜘蛛网似的布满血斑的脸!
  “啊——”
  太后仿若见了鬼,失声惊叫,仓惶后退,却不慎踩到了拖地的衣摆,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宋纾余是离得最近的,但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在太后的脑袋即将砸在地上的关键时刻,一只手,竟稳稳地托住了太后的身体!
  宋纾余眉头紧蹙,敢怒不敢言。
  穆青澄搀起太后,确定人没事儿,便松了手,站在宋纾余身边,面色冷淡道:“若是摔死了,或摔傻了,还如何让太后娘娘开口认罪?”
  宋纾余欣然点头,“还是穆师爷思虑周全啊。”
  “你……”太后气到心悸,这两个嘴毒的小贱人凑到一块儿,真是让她时刻都想弄死他们。
  穆青澄不由笑了一声,“太后娘娘可是在感慨,对于暗杀我和大人一事,未曾尽心尽力?”
  太后一愣,她竟猜中了自己心中所想?
  宋纾余笑着补刀,“不,太后娘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惜,太后娘娘没机会了。”穆青澄说话间,视线掠过陶姑,不禁软了心肠,“大人,陶姑一个姑娘家被毁了容,挺可怜的。大人向来良善,既有解药,便救救陶姑吧。”
  闻言,太后倏然亮了眼瞳,“解药?真的有解药?”
  宋纾余墨眸翻转,思忖不过须臾,便心下了然,遂道:“李云窈确实留下了解毒的方子,但太后娘娘确实服用了生肌丹吗?若不然,等上一段时日,待太后娘娘的脸变成了陶姑这般模样……”
  “哀家服用了生肌丹!”太后耐心全无,虽然这二人不可信,但她不敢拿自己的容貌作赌。
  所以,宁可信其有。
  宋纾余接道:“那么,柳长卿背后的主子,就是太后娘娘?柳长卿控制李沐父女炼制的生肌丹和生情丹,都敬献给了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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