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宋纾余拂袖而走。
“宋大人,自古忠孝难两全。我林川烂命一条,无谓生死,只希望宋大人莫要辜负了京兆府的声誉,莫让穆师爷寒了心!”
林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宋纾余步履微微一顿,但他没有回头,身姿挺拔的走出了南监。
穆青澄目光微沉。
她盯着林川良久,确定林川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了,才道:“林川,其实,你心里是相信宋大人的,只是你害怕宋大人会让你失望,所以你才用激将法,对吗?”
“何以见得?”林川眉头攒动,语气里有种被人猜中心事的羞恼。
穆青澄笑了笑,“你故意引我们去鹰嘴山,故意昏厥在山洞入口处,不就是希望我们发现白骨,继而查出白骨案背后的真相吗?如若你真的不信任宋大人,从涑河女尸起,便不会将自己暴露在京兆府的视野之内,不会步步谋算,直至今日,对吗?”
林川语塞。
“谢谢你的提醒,但我选择相信大人。”
穆青澄转身离去。
林川缓缓张目,目中虚无一片。
宋纾余负手立于院中。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脸上的冷意,慢慢散去。
穆青澄在他身旁站定,唇畔扬起轻浅笑意,“我猜,我家英明神武的大人,应该不会中计吧?”
“你觉得,林川所言,只是为了给我下套,并不属实?”宋纾余侧过身子,大手握住穆青澄的臂膀,不自觉的用力。
他的紧张和不安,实在是太明显了。
穆青澄主动勾起他的手指,道:“大人,天底下没有人比你更了解
你的父亲,你可以选择相信。但是,我们断案,重的是证据和证词,而证词非一面之词,待宋国公归来,听听他怎么说,再做判断,现下不必着急,亦不必因他人几句话而方寸大乱。”
宋纾余烦躁的心情,瞬间被治愈,他反手握住掌中纤长白皙的五指,动容道:“青澄,幸好有你陪在我身边,幸好你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穆青澄清亮的眼瞳,倒映着男子如画的眉目,她与他十指相扣,唇畔缓缓漾开笑容,如阳春白雪,灿烂明媚。
……
流光瞬息,转眼已至暮春时节。
京城日日暖阳高照,空气里多了几分燥热。
八百里急报送入皇城的时候,皇帝正在御书房,听取户部和司农监的臣子汇报春种之事。
兵部尚书一路疾奔而来,大汗淋漓的呈上红头奏折,道:“启禀皇上,宋国公在回京途中遇刺了!”
皇帝一凛!
周春迅速接过奏折,转呈给皇帝御览。
皇帝阅毕,龙颜大怒,“周春,传朕旨意,着太医金则圣即刻前往渝关医治宋国公!”
“是!”
周春匆忙而去。
兵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汗液,目中盛满担忧,“皇上,随行军医的本事,不比金太医差,宋国公所中之毒,若是解不了,轻则瘫痪,重则丧命,这……这该如何是好啊?边关战事刚刚稳定,这个消息一出,怕是会动摇军心啊!”
“纸,包不住火!”皇帝眼中阴霾迭起,冷若霜寒,“但并非完全没有好处,至少能让一些居心不良者,借机冒出头来!”
兵部尚书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第320章 :野心
宋国公遇刺中毒,致使全身瘫痪,被困渝关的消息,于两日后,不胫而走!
宋纾余闯宫求见皇帝,请旨前往渝关,却被皇帝驳回,御令他坚守京城门户,不得私自离京!
御书房外,宋纾余长跪不起,言辞激进,“皇上,为了大周安宁,为了沈家江山稳固,微臣与父亲骨肉分离十余年,如此牺牲,还不够吗?如今父亲重伤,为人子者,理应侍奉于病榻前,以尽孝道!”
“放肆!”
皇帝怒不可遏,将手中的茶盏,毫不留情地砸向宋纾余,“简直是大逆不道!”
茶盏碎裂,碎瓷片飞溅在宋纾余额头,刺破了皮肉,鲜血顺着眉角蜿蜒而下,殷红的触目惊心!
周春“扑通”跪地,嗓音发颤,道:“皇上息怒!求皇上念在宋大人往日勤政爱民,屡破奇案,功在朝堂的份上,饶恕宋大人吧!”
然,宋纾余脾气硬得很,“皇上,微臣所言,句句肺腑,请皇上明鉴,成全微臣一片孝心!”
“你身为京兆尹,坐镇京城,处理好一京六县的政务,是你份内之责!若非看在国公府满门忠烈的份上,朕定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皇帝疾言厉色,一通申敕,而后下旨道:“禁军听令,将宋纾余遣送回府!如若反抗,杖责五十!”
“皇上——”
无论宋纾余如何嘶声呼喊,禁军还是将他押走了!
一夜之间,军权在握的宋国公成了废人,风头正盛的宋纾余御前失宠,宋氏家族的嫡系主事人,只剩下了小公爷宋纾荇!
然,宋纾荇十二岁便从了军,如今虽是正四品明威将军,却鲜少与族人来往,从不过问族中事务。
是以,原本惶惶不安的宋氏族人,绝处逢生,豁然开朗,犯了事的人,非但没有去京兆府投案,还流出了不少冷嘲热讽!
宋纾余方寸大乱,哪里还顾得上搭理宋家人,且宋家诸人对他已无惧意,他们甚至趁此机会,联合上书太后,请求选举新族长!
而牵头的人里面,二叔公和五叔公赫然在内!
宋纾余得到消息后,怒火连天,当日便返回京兆府,给河阳县令发函,要求加快审办宋纾慎!
宋离则带着一批暗卫,终日不见人影。
穆青澄始终遵从宋纾余的安排,没有拒绝暗卫的保护,亦不曾踏出京兆府。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宋纾余,治不好宋国公,再多的安慰亦是徒劳。
但显然,宋纾余也不需要她的安慰,他没有一蹶不振,反而频频召京兆少尹徐春山和付琦议事。
穆青澄不知道宋纾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她相信,他不会轻易认输的,他应该在为他的棋局而钻营。
……
与此同时,宋国公出事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令太后如坠冰窟,一病不起,不见任何人。
皇帝忧心太后凤体,前往寿康宫请安。
太后容颜苍白,憔悴不堪,再无往日精致的美人儿模样。她瞧着皇帝许久,红肿的眼眸,突然有泪珠滚落,“皇帝,宋国公几时入京?他……待他归来后,哀家想回国公府探望。不知,皇帝可否允准?”
皇帝道:“宋国公乃母后兄长,母后挂念宋国公,是为人之常情,朕没有道理不允。只是……”
眼见皇帝欲言又止,眉宇间浮起为难之色,太后情急道:“只是什么?”
皇帝喟叹:“太后归宁,既是国事,也算家事。只是,宋国公和宋将军离京多年,国公府已尽归宋纾余所掌,而宋纾余对太后似乎有所误会,朕担心宋纾余会横加阻挠。”
“哀家是太后,他敢!”太后眉眼染上怒意。
皇帝语气无奈道:“他连朕都敢质问,朕又能如何?他打小便得宋国公溺爱,但凡他所求,宋国公没有不应允的,国公府阖府上下皆听他号令,连老国公夫人都对他予所予求。如今,宋国公瘫痪了,宋纾荇须得代父掌兵,驻守边关,国公府长年无主,若是宋纾余起了做国公的野心,恐怕宋国公会成全,改立宋纾余为世子。”
闻言,太后一凛,脑中不禁浮起疯批的宋纾余,掐着她的下巴,给她灌下牵机毒的可怖情景!
如若,真的让宋纾余上位,成为下一个权倾朝野的宋国公,那么她,必死无疑!
而且,只要宋纾余活着一日,她的心愿,便永远不可能达成!
思及此,太后敛去眼底的暗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纾余确实骄纵了些,但也不怪他,他是老幺,又是个没娘的孩子,怪可怜的。眼下他对哀家不满,估计是因为赐婚的事儿,也是哀家大意了,没想到外头的卑贱女子,竟敢勾引纾余,迷惑的纾余不知孝悌尊卑,频频忤逆哀家这个亲姑母!”
皇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太后又道:“皇帝,中山王父子快要离京回封地了,哀家打算办个饯别宴。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此等事务,太后作主便是。”皇帝不假思索,应允了下来。
太后面容和蔼,脸上扬起了些许笑意,“另外啊,哀家听闻坼儿倾心于一女子,中山王求到了哀家面前,哀家不忍此等小事,寒了中山王的心,便打算为坼儿与那名女子赐婚。只不过,那女子出身低下,不配做正妃,许个侧妃之位,算是全了坼儿的脸面吧。”
皇帝听之,随口问道:“但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哀家也不知道。坼儿没说,大概是怕哀家不同意吧。”
“后宫内宅之事,本
便由母后作主的。”
“嗯,皇上不反对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