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柳长卿讲完,咳出一大口血!
  柳夫人嘴唇动了动,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们夫妻走到今日,缘分已尽,多说无益。
  柳霄身体爬向前,抓住柳长卿的衣襟,泣不成声:“你还是我爹吗?你这个魔鬼,你竟然杀了那么多人,连我的夫人都不放过……世人都说我纨绔疯癫,没想到,你才是疯子,你把我们全家人都变成了疯子,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霄儿……”柳长卿缓了片刻,才扭头看向柳霄,说道:“无论你信不信,爹是真心疼爱你的。黄氏出身青楼,她配不上你,死不足惜。”
  “啊——”
  柳霄凄厉尖叫:“你不配为父!你不配,不配——”
  柳夫人浑身抖颤,向柳长卿用力吐了口唾沫,恨得咬牙切齿:“柳长卿,你枉为人父,猪狗不如!你为了一个你得不到的女人,残害亲生儿子、儿媳,你让这个家四分五裂,家破人亡……”
  柳长卿“哈哈”笑了起来,“所以我得到报应了啊!你们一个个的都背叛我,都想置我于死地!包括你,我的夫人!但我念你伴我多年,念我们夫妻一场,我没有揭穿你,看你中毒,我还心疼你,可你呢?你竟然第一个站出来指证我!”
  柳夫人深吸一气,然后抬手,狠狠地擦掉满眼的泪水,道:“我以为你只娶我一妻,对我忠贞不二,却没想到,为了掩藏你内心见不得光的爱情,你将我当作蒙骗世人的幌子,操纵我,控制我,虐待我的儿子!柳长卿,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是我贪恋你的感情,是我因为土匪掳掠对你的愧疚,是我的懦弱无能,才害了我的儿子!”
  这一幕,令堂上诸人心下唏嘘。
  穆青澄看得清楚,柳沛几番蠕动嘴唇,似乎是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都没有开口。
  她稍作思考,出声道:“柳长卿,我想听你一句发自内心的回答。你因为柳沛是野种,而心生怨恨,虐待柳沛多年,而今得知柳沛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作何感想?可有悔?若时光可以重来,你还会将柳沛带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闻言,柳沛朝穆青澄投来感激的目光,她问出了他的心声。虽然,他从未得到过父爱,但渴望父母之爱,是人性本能。
  然而,柳长卿沉默了下来,他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垂目不语。
  柳沛自嘲地扯了扯唇,“谢谢你,穆仵作。没关系的,我死能瞑目,没有遗憾了。”
  宋纾余敲了一下惊堂木,厉声道:“柳长卿,你背后的主谋究竟是谁?你若是从实招来,本官可替你向皇上求情,祸不及你柳家满门!”
  柳长卿淡淡说道:“宋大人,我背后是有个女人,但她不是主谋,我犯下的案子,皆是我一人所为,无人指使!”
  宋纾余攥拳,“值得吗?为了保护那个女人,赔上你们柳氏全族的前程,值得吗?”
  “宋大人不必诱供,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怕你严刑逼供,我也不会胡乱攀咬他人!”柳长卿渐渐平静下来,神色古井无波。
  这个结果,在宋纾余的意料之中,他心里早有
  猜疑,所以不难理解柳长卿的选择。
  或许,时机还未成熟吧!
  穆青澄忽然想起了当日在云台山的时候,宋纾余同她讲过的一句话,他说,李云窈的母亲,与宫里的太后娘娘曾是闺中密友。
  所以,柳长卿背后的主谋是……
  “啪——”
  正在这时,宋纾余一声惊堂木,打断了穆青澄的思绪,他道:“李沐被杀案、穆宅藏尸案,皆已审理清楚。接下来,我们该审庙门悬尸案了!来人,传召杨婆婆、谢大过堂!”
  没多久,嫌犯被押上了公堂。
  教人惊讶的是,押解杨婆婆的人,竟然是重伤的刘捕头!
  “参见大人!”
  刘捕头行礼后,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字条,道:“禀大人,先前穆仵作让卑职调查杨婆婆的生平过往,卑职手下的人查出来了,请大人过目!”
  宋纾余抬了抬下颔,“你直接说!”
  刘捕头遂道:“二十年前,杨婆婆是柳沛的奶娘,在柳家的别院里照顾柳沛。柳沛三岁那年,杨婆婆突然失踪了,柳夫人便将柳沛接回了京城柳家。之后多年,杨婆婆隐姓埋名,在柳夫人娘家的乡下庄子上生活,直到前几年又回到京城,在城郊义庄做了守灵人。”
  听闻此话,柳长卿的视线,猝然投向杨婆婆,几息之后,他惊呼出声:“你……你竟然没有死!”
  第169章 :真相昭天下(55)
  杨婆婆将堂上的人,一一看过去,浑浊的双目,慢慢噙满泪液。
  她道:“老爷,老身没有死,教你失望了!”
  柳长卿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明明将你掐死后,抛进了山涧的溪流里,按照水流的速度,定会将尸体冲入山下的秀水河……”
  “是我救了杨婆婆!”柳夫人打断他,目中浸着几许快意,“你掐死杨婆婆的时候,我看见了!于是,我一路跟踪你,在你抛尸离开后,我把杨婆婆救了上来,然后秘密送回娘家,进行了妥善安置。柳长卿,若说背叛,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背叛了你!听到这个消息,你开心吗?”
  柳长卿气懵了,“你,你这个贱人!”
  宋纾余喝道:“公堂之上,不许喧哗!谢大,先说你犯的事儿。九月十五日,你护送大夫人李云窈上云台寺布施,你背地里奉了谁的令,安了什么心?”
  谢大在看见柳长卿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刻,信念便全塌了,他跪伏在地上,磕头道:“回禀大人,小人奉老爷的命令,寻找机会杀掉大夫人,再做成大夫人自尽的假像。但是没想到,大夫人本身就存了自杀的念头,当小人跟踪大夫人到了茅房,看见大夫人持刀自杀后,便取消了计划。”
  宋纾余道:“柳长卿,对于谢大的指证,你可有话说?”
  “谢大说得没错,是我指使谢大伺机除掉李云窈。”柳长卿利落的承认。
  宋纾余颔首,“其他三个小厮,矮胖子已经服毒自尽,栓子和三虎俱已招供。穆仵作,剩下抛尸的案情,交由你来审吧!”
  穆青澄领命,随即取出证物,一一展示于人前,道:“在李云窈自杀的茅房里,窗棂底部翘起的木屑上,挂着一片深棕色的碎布,经过检验,是蜀锦的料子,且来自女装。巧合的是,我搜查柳夫人房间的时候,发现柳夫人有件破衣,破损的地方,与那片碎布刚好吻合。”
  呆在柳家的这一夜,穆青澄收获巨大,只是时间有限,没顾上跟宋纾余细禀。
  而今,她拿出衣物和碎布,柳夫人只瞧了一眼,便点头道:“没错,是我的衣服,我当日就是穿着这件衣服上了云台寺。我认罪,抛尸李云窈的人,是我!”
  “柳夫人不必这么快认罪。”穆青澄却是弯唇一笑,指着金色东珠,道:“柳夫人的东珠,怎会跑到杨婆婆义庄的屋子里呢?”
  柳夫人一愣,反应飞快地说:“我每年春天,都会去义庄探望杨婆婆,许是那个时候,不小心落下的。”
  “这个解释说得通。”穆青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但她随即话锋一转,“可是柳霄,你来说说,你和李云窈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她自杀,你抛尸,为何你会晕倒在自杀现场,又为何你会在义庄的门口醒来?”
  柳霄受了巨大打击,精神恍惚,眼瞳涣散,好半天回不过神儿。
  柳夫人心疼儿子,忙道:“穆仵作,是我把柳霄打晕送走的!他和李云窈的计划,我是提前一日知道的,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犯下遗弃尸体的罪行,他不能坐牢,不能有污点!所以,我提早半个时辰上了云台寺,瞅准时机,取代柳霄完成了抛尸!”
  “你升级了抛尸手段!”
  “是的,当我明白了李云窈的良苦用心后,我想帮她,所以我将她悬挂在了西北坡的庙门上,希望沾上了佛门净土,能够引起更大的轰动,将柳长卿的罪恶,大白于天下!”
  “李云窈怀孕四个月,体重比正常人重了不少,你一个女人,力气有限,是怎么挂上去的?没有帮手吗?”
  “……”
  “对了,你还要送走柳霄,你忙得过来吗?柳霄是个成年男子,你能背得动吗?凭你一人,能将他弄到马车上吗?”
  穆青澄逻辑分明的连番质问,令柳夫人没了招架之力,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我,我……”
  见状,杨婆婆心疼不已,缓缓开口道:“青澄姑娘,你别逼夫人了,让老身来说吧。抛尸的人,不止是夫人,还有老身。夫人想要保护二公子,老身没有不答应的,所以九月十五那日,老身天不亮便赶着马车上了云台山,夫人养尊处优,没干过重活,力气不大,但老身不同,自小吃苦长大的,扛一个人不在话下。那日,老身打晕二公子后,先把二公子扛到了马车上,然后返回茅房,将大夫人背去西北坡,悬挂的时候,才请大夫人搭了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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