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想杀我,不想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还有意无意地给我灌输一些道理,”桑琢深呼吸一口气,“维斯小姐派你来的”
“不是派我来,是央求我来的,”陆文明耸肩,“你思想有问题,她委托我帮你看看。”
桑琢说:“我走了。”
“走吧,”陆文明说,“别连累她,她是个好姑娘。”
桑琢:“……我知道。”
“好好看看吧,桑琢,”陆文明提醒说,“瞧瞧你周围的人,到底算人,还是算鬼。”
桑琢还是走了,走之前一句话没说。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里,一半人扯着自己往左边拉,一半人往右边。思想就像身体一样被撕裂成两半,一切都开始变得昏沉而疼痛。
桑琢揉了揉脑袋,靠在一处狭小的巷子里,默默地看着远处。
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认识自己,和自己渊源颇深。并且,都在瞒着自己一件事。谁都不愿意告诉自己,但谁都要过来把自己扯进去。
睫毛颤动,桑琢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头。
瞒着自己一件事,或者很多件。
恨自己的、不恨自己的,都瞒着同一件事。那么这件事,只可能是关于遗嘱的。
遗嘱……
桑琢揉了揉脸,往外面走去。
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假死之后,桑琢要出走一段时间。
他要找到桑犁,亲自把遗嘱打开,看看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
第46章
正月十五那天,夜晚月黑风高,桑琢穿了一身夜行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就这么往游轮上混。
往游轮上走并不难,按照计划,沈栗他们会给自己放行,所以桑琢根本不必担心。但千算万算,压根没想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突兀地叫自己名字。
“桑琢。”
桑琢眉头狠狠一皱,回头看了一眼,准备动手,却见一身公主裙的捷丽娜走过来,温温柔柔地笑着,戴着白纱手套的手伸出来,就给桑琢第递了一把刀,轻声轻语:“你穿着靴子,这把刀可以放在脚踝边藏着。”
往前一大步,桑琢抬手就卡住捷丽娜的脖颈,将人按在墙壁上,见巡查之人走后,桑琢才狠了声音,说:“你的目的。”
捷丽娜仰起脖子,看着他,慢慢吐出两个字来:“报恩。”
桑琢怔了怔,松了手,后退两步,说:“我不需要。那天你就当我没出现过。”
捷丽娜依旧是温婉的。她站在桑琢面前,重新把刀递给了他,说:“收着吧。桑琢。”
桑琢警惕地看着她,还是没有接过刀,只说:“走吧,不要上船了。”
“你在船上。”
桑琢悚然:“我只帮过你一次,为什么你总是三番两次地救我我根本不值得。我会为你带来危险的。”
捷丽娜看着他,笑容逐渐消失。她偏头,看着大海,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缥缈得落不到实处。她说:“你对四爷不也是这样”
桑琢:“。”
没得聊了,又来挑拨,又来劝吗?
他不吭声了,转身就消失在黑夜里,根本没去看捷丽娜,而是按照原计划,开始混入后厨,混入人群中,乔装打扮成一个柔弱的女郎,进入从前的状态。
房间里,在确保那小少爷看清自己的脸后,桑琢抬手就掐住那小少爷的脖颈,掀了眼皮,狠声说:“沈肆妄在哪?”
那小少爷慌慌张张地摇头,哽咽说自己不知道,桑琢就拿枪吓他,把人吓哭吓尿、说出沈肆妄在哪后,桑琢装模作样,抬手就要打晕他,在那小少爷开始反抗时,他装作被推到一边,听着那小少爷扯着嗓子喊桑琢要杀人了。
计算着时间,桑琢再摆出一副阴狠的模样,恶狠狠地瞪着那小少爷,然后转身就跑。
至此,事情闹大,一切都在按照他们万无一失的计划进行。
顺着轮船来到了游轮底部,桑琢翻进去,摸索着,开了灯。
灯光大亮之时,桑琢以为是沈栗,刚要说话,就见面前多了个瘦弱的、但穿着矜贵的人。瘦弱人的身后,有很多黑衣服的保镖,就站在桑琢旁边,淡漠地看着自己。
桑琢:“”
心里咯噔一下。计划没有这一步啊,难不成是临时改变的
但下一秒,桑琢看见那人拿出一件东西来——是印章。沈肆妄的专属印章,压根不可能随随便便落到别人身上。
心里疑虑消了一大半,桑琢还是警惕,直到听见那人说:“四爷叫过来的。”
桑琢:“哦。”
有人走过来,要捆住桑琢,桑琢看了印章一眼,以为是沈肆妄的意思。于是,桑琢伸手,格外温顺地让人捆住自己的手腕,但下一秒,变故突生。
当胸一脚,桑琢猝不及防,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咚”的一声,桑琢没忍住,张嘴就吐了一口鲜血来。
“桑琢,好久不见,”那人走过来,苍白的面孔下,是一双金色的瞳孔,本该是太阳的颜色,但此刻的冷意叫人心慌。他蹲了下来,看向迷茫而带着不解的桑琢,忽然笑了一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诺德维斯。”
十成的计划,几乎是死路。哪有什么假死计划,在阿诺德看来,不过是沈肆妄一手操纵的真死计划而已。
房间里,低调而奢侈。盛着红酒的杯子轻轻晃动着,沈肆妄看着那晶莹的液体滑过杯壁,鲜血一样艳丽。旁边坐了人,沈肆妄头也没抬:“消气了?”
“没有,”阿诺德坐在他旁边,往后靠着,靠在沙发上,说,“不过也差不多。你倒是厉害,让桑琢自己制定计划困住自己,倒是省了很多事。”
不仅摆脱了沈肆妄窝藏桑琢以求遗嘱的事实,还让外界相信,沈肆妄其实和桑琢一直是死对头。
“沈肆妄,”阿诺德抬手,旁边的保镖就把平安锁拿了过来,他随意搁在桌子上,笑说,“从桑琢身上收到的,上面还有你名字。啧,真恶心,他竟然对你还有那种心思。沈肆妄,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让他死心塌地的我只说了‘四爷’两个字,他被抓的时候,可是没有一点反抗。”
说着,阿诺德就盯着沈肆妄,笑得欢快。
沈肆妄淡淡瞥了一眼,伸手拿了过来,指腹摩擦着平安两个字,他又看向里面自己缩小的名字,没在意,抬手就扔到了窗外。
海鸥飞过,只有咸涩的海风吹面而来。
沈肆妄:“要试试吗?他在你手里,你说了算。”
今日过后,他也算和过去做个了断。至于桑琢,沈肆妄只当执念而已。从来没有将他划到保镖范围内,又怎么可能让桑琢留在自己身边
留他一命,已经是沈肆妄最大的仁慈。
“不愧是你啊,”阿诺德笑了笑,他站了起来,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说,“舞台里最后一场戏,要看吗?”
沈肆妄没拒绝:“可以。”
斗兽场一样。沈肆妄和阿诺德站在高处,就看着里面有人把一个戴着黑头套的人拖了出来。小腿粗的锁链铐住那人,那人踉踉跄跄的,手心处,是绷带随意包扎的,上面鲜血湿透了纱布,格外刺眼。
“他那一枪,让我躺了那么长时间。报复嘛,总得要点利息。”胳膊搭在栏杆处,阿诺德懒懒散散的,但目光一直落在中央。旁边是被桑琢“绑架”过的小少爷,此刻哭哭啼啼地告状,说看到桑琢了,说桑琢虐打他。
喉咙里发出轻嗤,阿诺德笑了出来。不得不说,他太佩服沈肆妄了。一艘船上,全是桑琢得罪过的人,让人瞧见桑琢的脸,桑琢必死无疑。
谁都不可能放过桑琢。
偏偏啊,这桑琢到死都会以为,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才导致计划中止。
想到这儿,阿诺德笑了笑,他看向那中央的桑琢,话却是对沈肆妄说的:“我挑断了他的手筋……”
沈肆妄没说话,但牙齿慢慢咬紧了些。
“放心,你在他心里,依旧是圣人。”阿诺德笑说,“关于你的任何事,他只字未提。”
被人推了一把,桑琢踉踉跄跄的,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他咬着牙,拖着沉重的锁链往后退,艰难地后退。
刺杀失败,误打误撞,把阿诺德打成重伤,桑琢早就知道阿诺德一定会报复回来,但千算万算,没想到阿诺德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这下好了,他根本就不能按照原计划,不能假死,不能一直留在先生身边了。
桑琢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了。
另一边门开了,是一只偌大的狼。森绿色的眼睛,尖牙处还滴着唾液,浑身毛发发亮,他就站在桑琢不远处,扒拉着爪子,盯着桑琢。
如果自己是全胜之时,自然可以一战,但现在——
桑琢垂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疼。他使不出来半点力气了,何况,他才被阿诺德的抓过去“审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