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桑琢:“……”
又是老旧的拼图。桑琢上回努力拼过的细节——好吧,没有任何细节。他压根不知道原图是什么,只能胡乱地翻找着图片,开始跟无厘头苍蝇似的拼图。
这次拼图的时间尤其长。桑琢由一开始的迷茫和疑惑,到后来渐渐得了趣。一半的拼图拼好,黑白色系,桑琢能看清楚,拼图上貌似是一个孔明灯。
桑琢:“”
“知道这是什么吗?”冷不丁,沈肆妄开了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桑琢身后,淡漠地看着拼图里拼好的孔明灯。
桑琢吓得一抖。手指蜷缩着,桑琢后退一点,说:“孔明灯吗?”
沈肆妄轻嗤一声:“倒不是笨的。放过孔明灯吗?”
桑琢不明白沈肆妄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说:“没有。”
此话一出,周围空气凝固下来了。
“先生,”张妈把糕点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说,“做了些山楂口味的、桂花的、玫瑰糕点。”
糕点精致漂亮,红的、黄的、粉的,花苞形状,甚至花瓣的纹路都画出来了。
“不吃了,”沈肆妄瞥了一眼糕点,同时伸手把拼图拿了过来,随意扔进了垃圾桶,说,“扔了。”
张妈愣了愣:“啊……哦好好好。”
沈肆妄上了楼,张妈就有些不明所以,看向桑琢:“这是怎么了?”
桑琢深呼吸一口气,弯腰去翻了垃圾桶,尝试把拼图找出来,闷闷说:“我惹先生生气了。”
张妈疑惑:“刚刚不还是挺好的别翻垃圾桶啊,脏死了……你这孩子!”
桑蹲了下来,扒拉着垃圾桶,闻言,低声说:“不行的。我没有把拼图拼好,所以先生生气了。”
张妈:“……不至于吧?”
“至于。”桑琢脱了外套,把拼图放在外套里包裹起来,看向张妈,说,“我先走了。”
“哎等等,”张妈把桌上的糕点打包,不顾桑琢的阻拦,全塞进了他的口袋,絮絮叨叨的,“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扔了太可惜。你尝尝,回去偷偷吃,不够阿姨给你做。”
桑琢愣愣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张妈笑出了声:“几块糕点就好了啊。桑琢,照你这么说,先生不是对你更好”
桑琢抿唇,小声说:“先生好……”他救过我的命,还愿意庇佑我。可是我现在还在利用他的庇佑,去完成前雇主的任务。
后面两句话桑琢没说出来。他回了房间,垂头研究着拼图。一会儿摸了一块桂花糕吃了下去,砸吧两下嘴,又去尝了玫瑰味的糕点。
拼图没拼好,东西倒是全部吃完了。
晚上沈栗敲门,问他怎么不去吃饭,桑琢摸了摸脑袋,只能尴尬地说不饿。末了,他又问沈栗,先生还在书房吗?
沈栗回复他,先生今晚有事,已经出门了。
桑琢不说话了。他去站岗,外面天冷,倒也能忍受。其他保镖站岗时严肃认真,换岗时,说说笑笑的,从桑琢旁边经过时,桑琢垂着脑袋假装看不见——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他们眼中有多不受待见。毕竟,他从前下手多狠多不留情,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面前有个东西砸了过来,桑琢下意识地就接了过来,低头一看,是一个保温杯。
人群中有人瞥了桑琢一眼,说:“喝了吧,别冻死了。以后打擂台,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桑琢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给自己送东西。面前的人群走远了,似乎不想搭理桑琢。翘起的睫毛微颤,桑琢抿唇,拧开保温杯,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浓的热气,带着水果味道——温热的冰糖炖雪梨。
眼帘掀起,桑琢有些茫然。尤其是对这些好意的茫然无措。从前训练狠了,路兆麟也会给自己一些糖吃,但二十几年屈指可数。
默了默,桑琢深呼吸一口气,木愣地看着嘴里呼出白气,尝试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冰糖雪梨——但还没入口,他忽然想想起一件事。
会不会有毒啊。
毕竟是深植脑海这么多年的思想,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之内改变
重新拧紧保温杯,桑琢还是没有吃。
他不认识刚刚那个人,怎么可能吃他送的东西
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桑琢忽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警惕性这么差了啊。这不该是他啊,根本就不该是他。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沈肆妄半夜回来的时候,桑琢已经换了岗,洗漱完后,正在玄关处等他。
解扣子的动作顿了半秒,沈肆妄沉默地看着垂着脑袋的桑琢。片刻后,沈肆妄把西装外套解开,不用他说,桑琢就立马伸手,接了过来,搁在衣杆处。
他前脚往客厅里走,后脚,桑琢就把泡好的茶水搁在茶几上。
桑琢不说话,但事无巨细,他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沈肆妄,搓了搓手,想说什么,却见沈肆妄转身就走进了书房。
桑琢立马跟了过去。
门关上,桑琢不会蠢到把门推开。他就这么站着门口,像站岗一样,笔直地站着——平时这样,桑琢都过来了,但今天事情发生得太多,桑琢太累了,眼皮一合,差点一头栽下去。
揉了揉脸,桑琢还是去洗了把冷水脸,清醒过后,继续站在书房外面。大概过了有一个多小时,门终于开了。
桑琢一下子打起精神,低头:“先生需要按摩吗?”
“等到现在”沈肆妄以为桑琢回房间了,没想到一出来就见他还在这站着。
桑琢回复:“嗯。”
沈肆妄沉默良久,说:“跟我来。”
桑琢点头:“好的,先生。”
沈肆妄去洗漱,桑琢就趁着这功夫把拼图拿了过来。拼图已经拼好了,黑白的,图片也就是两个迷糊的背影放着孔明灯,而那孔明灯就是整个拼图里唯一的亮色。
拼图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桑琢就跟鹌鹑似的缩着脑袋,站在一旁。茶几上,是带着热气的茶水。
沈肆妄跟往常一样,穿着v领的真丝睡衣,走了出来,瞥了一眼有些紧张的桑琢,又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拼图,沈肆妄假装看不见。
早就该被抛弃的东西,就算修复好了,沈肆妄也不再需要了。
掀了被子上床,沈肆妄随手拿了文件,低头翻了一页,命令:“出去吧。”
嘴唇紧抿,桑琢没动。他低声说:“对不起先生,我惹您生气了。”
沈肆妄蹙眉,目光从文件移到桑琢的身上。
局促地站着,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似的,佝偻着腰,姿态放低,声音也低。薄唇抿了又抿,似乎有些紧张,桑琢搓了搓手心的汗,继续说:“是桑琢愚笨……先生,我……我肯定会乖的……求先生不要赶我走……”
第28章
周围陷入长久的安静。
在桑琢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正绞尽脑汁思考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弥补时,他听见沈肆妄笑了一声,语气莫名:“挺会认错啊。”
桑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问,你答,”沈肆妄往后靠了些,说,“敢有撒谎,桑琢,你是知道我手段的。”
桑琢想起那泡在催情药里的场景,肩膀微颤。他想说,我不会撒谎,但又想起自己腹部的遗嘱,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头顶传来沈肆妄漫不经心的语气:“路兆麟和你什么关系”
这个倒是挺好回答。
桑琢松口气,认真说:“路叔叔是我的老师,负责教导我……”
沈肆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教导”两个字,继而抬了下巴,问:“教导就是让你跪蛇窟”
桑琢猝不及防,浑身一僵,半晌,才有些白着脸点头:“嗯……”
“还灌你辣椒水”
桑琢手指微微蜷缩:“我……”
沈肆妄蹙眉:“就说有还是没有”
桑琢嘴唇有些哆嗦:“有……”
“这也是教导”
“那……”桑琢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解释,想不顾一切地解释,“那是有原因的!我犯错了,路叔叔就应该罚我……”
沈肆妄敛了笑,漠然看着他。
桑琢一下子就蔫吧了。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应该和沈肆妄顶嘴。他沉默了,小声说:“先生,我错了……”
在桑琢忐忑不安下,余光瞥见沈肆妄随意把文件扔到一旁的柜子上,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坐在床边,命令自己:“上衣脱了,跪过来。”
桑琢不敢触他的霉头,生怕他又生什么气,虽然在桑琢看来,他生气似乎总是莫名其妙。利落地脱下外套、衬衫,桑琢就走过去,跪在沈肆妄的腿边,垂着眼帘说:“先生,我脱好了……”
下一刻,他听见沈肆妄开口:“腹部那里,陈年旧伤吧,路兆麟干的”
桑琢低头看了一眼,是蛇咬出的伤口。踌躇地点头,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