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肆妄也看过来。
  张妈犹犹豫豫的,还是叹气:“先生,你要让桑琢在冰水里泡几个小时啊,感觉他要不行了。”
  又低头喝茶的赵曾安和布鲁克立马看过来。
  “他还拿锤子砸了自己的小拇指,说是还债,”张妈想象了当时的场景,忽然打了寒颤,“先生你都不知道那场景,沈栗拦都拦不住。”
  众人:“。。。”
  布鲁克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狠”
  赵曾安诧异:“你不是叫他滚了吗?他没听懂你的意思”
  沈肆妄深深呼吸一口气:“……把人捞上来,找个医生,看能不能救活。”
  沈栗把人捞上来的时候,桑琢已经快没意识了。湿透的衣服被扒了下来,包裹上干燥的棉被,准备送往屋子里。
  桑琢伸手,微弱地攥住了沈栗的手指。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都这样了,他还低声说:“还、咳咳咳,还没够两个小时。”
  沈栗:“……”
  外面重新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把冰冻的湖面上又封了一层,周围,是医生和跟在沈肆妄、赵曾安、布鲁克身后的保镖。
  离得近的、正好听见这话的所有人:“……”
  布鲁克的目光落在桑琢右手的小拇指上——扭曲的、不能动的。
  沈肆妄看着桑琢,淡说:“把人送回去,治好了。”
  桑琢虚弱地、诚恳地说:“谢谢先生。”
  众人:“……”
  这脑子淹傻了吧?
  人送去治疗了,布鲁克瞬间笑出了声,骂了一句:“嘛的,怎么办,这种人,恨都觉得累。”
  赵曾安说:“那不行。几个苦肉计就想抵消从前呵。我现在怀疑,那过敏的东西是他自己吃的。”
  布鲁克点头:“确实。苦肉计而已……”
  沈肆妄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桑琢身体素质好,常年的训练也不是白训练的,要是平常人早就死了,但偏偏,桑琢撑过来了。
  只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除了身体有些乏力外,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指尖落在缠绕在腹部的绷带,桑琢后背几乎出了冷汗,他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拆开,却冷不丁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手指哆嗦了一下,桑琢立马收回手,抬眸看过去。
  沈栗推门,沈肆妄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就走了进来,见人醒了,他也没什么情绪,只是看着桑琢掀开被子下床。
  桑琢想要说什么,但迎面就是一耳光。沈肆妄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打的,力道根本不轻,也根本没有任何留情。
  白皙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桑琢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缓了大概两秒钟,他直接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说:“先生……”
  沈栗开了灯,眼观鼻,鼻观心,慢慢退出去,但没关门。他怕桑琢不顾一切对沈肆妄做什么。
  沈肆妄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桌子旁边,拿起桌子上、那写了一千遍的“桑琢是沈肆妄保镖”的纸张,借着桌子上的砚台,就这么一点点地撕了。
  纸张撕破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脆,桑琢心都提起来了,他想抬头,但又不敢,直到看见那撕碎的纸张扔在自己面前,桑琢的身体才重新颤了颤。
  头顶传来沈肆妄的声音:“捡起来,吃了。”
  第12章 []
  桑琢不敢不听。他哆嗦着手就把那些碎裂的纸张捡起来,往嘴里塞,咽不下去就死活咽,干呕几次后,他再次咀嚼。
  味如嚼蜡,桑琢都被逼出了眼泪。后来,他实在咽不下去了,仰头,含泪看着冷漠的沈肆妄,哽咽说:“先生,咽不下去了。”
  沈肆妄问:“写的什么?”
  “桑琢是……先生……”
  沈肆妄打断他:“继续吃。”
  桑琢抖着手,低头去拿地上撕碎的纸张,慢慢捏成一团,往嘴里塞,越塞越多,最后还是咽不下去,桑琢再没忍住,干呕着,扭头吐了出来。
  膝行两步,桑琢顶着红肿的脸,啜泣说:“先生,桑琢知道错了……”
  沈肆妄后退两步,继续问:“写的什么?”
  桑琢回复:“桑琢是沈肆妄的保镖……”
  “你该听谁的”
  “听先生的……”
  沈肆妄命令:“捡起来,继续吃。”
  桑琢有些崩溃:“先生,我真的听您的话了……”
  沈肆妄淡漠看着他:“听我话是吗,那你说,昨天,我说过什么吗?”
  桑琢努力思考:“您叫我断自己的小拇指,让我在冰水里泡两个小时,我没有泡到两个小时……”睫毛颤了颤,他像是找到了自己的错处,诚恳说,“我还可以泡的,先生……”
  门口的沈栗:“……”
  沈肆妄冷笑:“沈栗,出去。”
  沈栗踌躇,他担心沈肆妄胳膊上的伤口:“四爷”
  “把楼上楼下的保镖都叫出去,张妈也叫回去,”沈肆妄吩咐,“门关紧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沈栗顿了片刻:“是,四爷。”
  桑琢不明所以。他擦了掉下来的眼泪,有些茫然地看着沈肆妄,他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能小心翼翼地重复:“我可以多泡几个小时的,先生。”
  沈肆妄没应他这句话,大概过了有十分钟,才抬了下巴,说:“双手搁在地毯上,爬上去。十个阶梯,自己数。数完了,再告诉我,我昨天说过什么。”
  桑琢呆呆的,像是没反应过来。
  沈肆妄往后靠了些,靠在门外的墙上,说:“不爬就滚。桑琢,我跟你说过,我不养不乖、不听命令的狗。”
  旋转式的楼梯上全是厚厚的地毯。桑琢缓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就想起身走到楼梯口,但还没起来,就听沈肆妄沉沉的声音,说:“我允许你起来了吗?”
  桑琢肩膀一颤。
  “说话。”
  “没有。”
  “爬过去,”沈肆妄睨着他,“十五个阶梯。”
  桑琢一怔:“先生,不是十个吗?”
  沈肆妄似笑非笑:“二十个。”
  桑琢不敢再说话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还要把遗嘱交给a,只要能完成任务,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宽大的病号服蓝白相间,就这么套在瘦削的身体上,桑琢哽咽着,慢慢塌下腰,把双手撑在地毯上——后知后觉,他才发现,自己的小拇指已经被包好了,还戴了个类似于木板的东西。
  自己选的路,爬也得爬完。
  跪在楼梯口,桑琢深呼吸几次,颤抖着,抬了膝盖,跪在第一个阶梯处,身后,是沈肆妄不容反驳的声音:“报数。”
  桑琢傻了:“先生”
  沈肆妄说:“三十个阶梯。”
  桑琢:“……”
  沈肆妄冷笑:“再敢反驳一句,今晚你就别想起来。”
  桑琢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没敢说。
  沈肆妄命令:“爬。”
  三十个阶梯后,已经到了三楼,桑琢浑身战栗着,他不敢起来,不敢说话,只是红着眼睛,顶着脸上的巴掌印,看着一路跟着自己的沈肆妄——他现在站在自己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我昨天说了什么?”沈肆妄问他。
  桑琢脑子混乱得很。他努力思考昨天沈肆妄到底说了什么,可是满脑子都是断自己的小拇指,泡冰水,他想不起来沈肆妄到底说了什么。恳切地看向沈肆妄,他动了动嘴唇,有些茫然无措。
  沈肆妄抬手就拿了一杯白酒,直接泼到桑琢的脸上。
  桑琢猝不及防,猛地闭上眼睛。抬起的手想擦自己的脸,但半路上,胳膊僵硬住了。桑琢收回手,垂着脑袋,听沈肆妄吩咐:“继续爬。”
  ……
  四楼。再往上爬,就是天台。桑琢开始畏惧了,他想不明白,一点都想不明白。喉头开始哽咽,仅有的自尊被碾碎得彻底,桑琢没忍住,磕头:“先生,能不能饶了桑琢你想怎么罚都可以……”
  沈肆妄看着他,只问:“我昨天说了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桑琢有些崩溃,他红着鼻子,看着沈肆妄,呜咽:“先生……”
  “回答不上来,就爬下去,”沈肆妄淡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桑琢没动。
  沈肆妄冷了脸:“不爬也行,那就滚回去。”
  “先生,”桑琢抹了把脸,双手离地,他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沈肆妄,泪眼朦胧,“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你说了什么。”
  沈肆妄撩起眼皮看他。
  “您,您除了最后叫我滚,我真的不知道,您还说了什么……”
  沈肆妄问:“让你泡冰水的话谁说的”
  “是、是赵先生。”
  “断你小拇指的话谁说的”
  “是、是布鲁克先生。”
  沈肆妄拿了酒,从桑琢的头顶上倒下来。后者睫毛疯狂地颤动,脸色苍白,却也没躲。沈肆妄说:“那我叫你干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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