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肆妄看着他,没说话。
一分钟,或许更长。就在桑琢不安中,他终于听见沈肆妄说了话:“抬头。”
桑琢听从命令。下一秒,他就眼睁睁看着沈肆妄拿了一个玻璃瓶,耷拉着眼皮,就把那不知道是什么药粉的东西全倒在水果上。
五彩斑斓的水果上,像是铺了层白雪。
桑琢端着盘子的手都在抖。
紧接着,他听见沈肆妄说:“吃下去。”
第9章
桑琢深呼吸一口气,当着沈肆妄的面,拿过叉子,开始一口接着一口吃。从青提到芒果,从火龙果到榴莲,桑琢还没忍住,干呕一声后,眼泪差点逼出来,但他没停下来,只是继续地吃。
白色的粉末带着丝丝甜的味道,有点像柠檬粉,但细品之下,桑琢又不确定。水果都见过,可桑琢从来不知道,里面有的水果,竟然是洗衣粉的味道,尤其是火龙果。
吃下最后一颗葡萄,桑琢连皮都没敢吐,全咽了下去。空盘子放在桌子上,桑琢张嘴,保持大概五秒钟,又闭紧嘴巴,说:“吃完了。”
沈肆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站起来,说:“二楼从左往右,第一个房间,你进去,可以等死了。”
桑琢垂了脑袋,语气放低:“先生,我错了。”
沈肆妄只说一个字:“滚。”
桑琢:“……”
桑琢跪在原地,跪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沉默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缓了缓,才按照沈肆妄说的位置,去了那个房间。
推门而入,原以为是简约的风格,但没想到地上却铺满丝绸毯子。檀木柜子半开,里面全是准备好的衣服。桌子上,电脑、笔墨纸砚,准备齐全。
桑琢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退出来又重新数了好几遍,才确定这就是沈肆妄说的房间。
拿了衣服洗漱后,桑琢就坐在桌子前,准备把那句话写一千遍,脖子处有些痒,桑琢没在意,挠了挠,就把那句话写出来。沈肆妄的名字,桑琢不至于不会写,但越写,眼前就越迷糊,脖颈处的痒还逐渐蔓延到下巴、胸口。
桑琢没忍住,继续抓,抓了几次后,他想起自己吃的那“药粉”。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儿了,但桑琢不想死啊,他还没有完成商老爷子交代的任务,没有把遗嘱交给a,他还不想死。
跌跌撞撞地推开门,桑琢也顾不上什么了,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趁着那些保镖没注意,从外面攀爬,直接翻窗进去,闯入沈肆妄的卧室,“扑通”一声,就跪在沈肆妄的床边,哽咽说:“先生,我写不完了。”
刚刚敲完最后一个字的沈肆妄:“。”
不动声色抽回手,没有把枕头底下的枪拿出来,沈肆妄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黑色真丝的,靠近胸口的地方还没有掩盖,就这么露了出来。腹肌藏在其中,影影绰绰的,上面的疤痕新旧不一。
合上电脑,一条腿轻轻曲起,沈肆妄瞅了一眼桑琢,低垂着脑袋,只能看清他头顶的发旋。
“写不完明天写,”沈肆妄说,“出去。”
桑琢没动。
沈肆妄眯眼:“听不懂”
桑琢一咬牙,抬头,可怜地开口:“先生,我真的不想死……”
脸上的旧伤未好,又添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整个脖子都红了,有的甚至已经爬到了下巴,藏在睡衣里面。
沈肆妄面色大变,拿了一旁黑色的、类似于对讲机的东西,迅速吩咐:“找个医生过来,快点。”
桑琢还在表忠心:“先生,求求你……”
沈肆妄抬了下巴:“去对面沙发坐着,你过敏了。”
桑琢一愣,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有些茫然。
沈肆妄哪还能不明白他给气笑了:“滚出去坐着!”
桑琢:“……”
桑琢偷偷溜进来,且没有让人发现,已经让门口两个保镖傻眼了,哆嗦着给沈肆妄请罪,沈肆妄只是蹙眉,让沈疏过来,重新换两个过来。
沈疏瞅了一眼进来的桑琢,怔了好半晌,才点头说是。
外面,医生走过来,还以为是沈肆妄的胳膊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又是这个保镖。照例给桑琢检查一番,给他开药,涂抹,又贴心地把桑琢脸上的药换了一遍。
桑琢感激不尽:“谢谢您。”
医生顿了顿,看了一眼桑琢,斟酌着,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他觉得桑琢心理有问题,可转念一想,哪个保镖不都是这样忠诚提醒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何况,这与自己无关。
扣子解开,那医生打算给桑琢的胸口处涂药,但沈肆妄出了声,吩咐让他把药给这个保镖,让他自己涂。
医生听从命令,开好药后,离开。
门关上的刹那,桑琢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肆妄,见沈肆妄看过来,桑琢立马收回目光,小声说:“先生。”
沈肆妄不欲多言:“你今晚睡沙发。”
桑琢听明白了:“我会保护好先生的。”
沈肆妄没理他。
房间安静下来了。
药膏涂在伤口处,冰冰凉凉的,暂且缓解了那钻心的痒。但桑琢瞧过这红疹子,脑海中也一直闪现出这些红疹子,手心痒,心也痒,他忍不住想去挠,哪知刚一抬手,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倏地收回手,桑琢“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沈肆妄,结结巴巴的:“先,先生。”
沈肆妄睡不着,他不习惯睡觉时旁边有人,何况还是曾经的死对头。诚然,他不可能这么快相信桑琢。
掀开被子,沈肆妄坐在床边,吩咐:“倒杯水来。”
“好。”桑琢立马走到茶几处,拿了杯子,从饮水机处接了半杯温水,走到沈肆妄面前,递给他,“先生,水来了。”
沈肆妄接过水,正准备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眸,若笑若颦:“下毒了吗?”
桑琢大惊,连连摇头:“先生,我没有!”
沈肆妄就这么带着假笑看着桑琢,轻轻说:“是吗。”
“先生,”桑琢自证清白,像往常一样,直接跪在他面前。一个坐在床边,一个跪在床边。跪下的人甚至还无措地捏着自己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我没有下毒……”
“知道了,”沈肆妄抿口水,三两口喝完后,说,“城南那批货有了大致的位置,但是被人秘密看管着。桑琢,你应该知道他们是谁。”
桑琢心都提起来了:“……嗯。”
“不要嗯,回答问题。”
“我知道。”
“知道就行,”沈肆妄淡说,“我给你三天时间养伤,伤好了,你就过去。桑琢,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桑琢呼吸有些重:“先生会杀了他们吗?”
沈肆妄语气微沉:“我让你问我问题了吗?”
桑琢感觉嗓子有些干涩:“没有。”
“那就不要问,”沈肆妄抬手,把茶杯搁在桑琢的头顶,淡淡说,“跟在商老爷子身边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桑琢脊背都僵直了,全身心地把注意力放在头顶上的杯子,他害怕杯子摔下来。
“给你表忠心的机会,”沈肆妄居高临下看着他,说,“你和沈栗一起去。货拿不回来,你也就别回来了。”
桑琢:“……是。”
这是桑琢最坐立不安的三天。他摸不清楚沈肆妄的想法,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是仅仅把货拿回来吗?还是说一并把先前的仇全报了?
那些守着货物的人,都是商老爷子从前的手下,换言之,和桑琢都是同事关系,好歹一同出生入死过。如今他算“叛变”,祈求昔日死对头的庇护,被他们知道后,自己焉能活着从他们那里走出来
桑琢不想死啊。他还想把遗嘱交给a。商老爷子用命信任自己,他绝对不可能辜负,如果真到那一天,桑琢宁愿把遗嘱公之于众。
随意洗漱后,桑琢就出门,路上正好碰见保姆在给保镖们送饭。保姆是个年近五十的大娘,微胖,憨厚老实的,正和那些保镖笑着、说着,把手里的食物发出去,直到在看见桑琢后,她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桑琢站在她面前,有些局促,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说:“对不起。”
张妈冷哼一声:“我做的东西有毒,伺候不好你。”
桑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举起手,小小地伸出一个拇指,小声说:“我可以就要一个馒头吗?”
张妈嗤笑:“不好意思,没有。有了也是被下毒的。这位先生,不如你自己去做。”
桑琢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这是自找的。毕竟,他昨天冤枉了人家,还差点砸了人家饭碗。闻言,问:“可以用厨房吗?”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张妈看着面前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保镖,冷笑一声:“行啊。你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