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任妄烛狼狈后退几步。
  去的时候明明好好的,你们说死就死,这个恶作剧我一点也不喜欢!
  快点让师兄出来!
  任妄烛最后一声,带着哭腔。
  向修远想要上前去安抚,任妄烛忽然死死睁着眼。
  这几日,宗门里的弟子看他表情都很奇怪。
  带着怜悯,带着可怜。
  任妄烛掐住发麻的手,试图保持清醒。
  什么时候的事?
  向修远轻声回答,四天前。
  四天!
  任妄烛霎时破了音。
  你们瞒了我整整四天!
  他不可置信地后退。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瞒我?!
  我连师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泪如决堤,扬袖擦都止不住。
  你们、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笨,都觉得我傻!谁都不愿意告诉我!
  凭什么啊!
  他的声音几乎是嘶吼着。
  孟枳垂着手,低头站在屋檐下。
  大狼试图拱任妄烛的脚,缓和他的情绪,却被无视。
  向修远上前半步,任师弟,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听!我一点也不想听!
  任妄烛边摇头边抹眼泪。
  孟枳,你把师兄还给我!
  拳头握得发紧,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孟枳沉默地站着。
  任妄烛抬起双手,边哭边使出全身力道,恶狠狠将人推倒。
  师兄就是被你带走,去了孟家才出事的!
  孟枳,我讨厌你一辈子!
  第261章 关心也是真的
  此情此景。
  何其相似。
  情绪激动时的口不择言。
  与当初孟枳冲叶行舟发泄怒火扬言一刀两断时,毫无差别。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变成了承受怒气的那方。
  而也正是此刻的位置调换,孟枳才真正理解到叶行舟那时的感受。
  如一根根尖刺。
  即便心早已麻木,在荆棘上滚了又滚。
  还是。
  鲜血淋漓。
  遍布疮孔。
  而今,这把回旋镖终是插回他身上。
  孟枳想,他该解释的。
  可。
  他不敢张口辩驳。
  任妄烛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他又该如何找理由开脱逃避?
  他的心,做不到坦荡。
  唯有站在原地,任由对方发泄。
  情绪大于理智时。
  任妄烛蛮力一推,孟枳狠狠栽倒在地。
  手撞在树皮上,擦掉了一层皮,溢出丝丝血珠。
  孟枳垂着头。
  孟枳!我真恨你!
  任妄烛边骂边扬袖抹眼泪。
  明明我和师兄好好的,为什么你非要插进来!
  你好好在内门当你的天才弟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出现!
  你告诉我啊!
  浓重的鼻音让他骂人的话都说不顺畅,但此时崩溃的情绪却是无比真实。
  言语间的绝望,闻者皆知。
  叶行舟于任妄烛而言。
  是一手将他带大的师兄。
  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依偎在一起,大的带小的,聪明的带不聪明的。
  一路摸索,颠颠撞撞,拉扯着长大。
  任妄烛对叶行舟是有占有欲的。
  但,因为叶行舟的存在,他也敞开心扉接纳了其他人。
  他笨拙,他修炼废柴,他脑子不灵光。
  但叶行舟,从不会嫌弃他。
  而今,叶行舟不在了,他要如何接受以后没有叶行舟的生活?
  泪刚擦掉,又如泉水涌出。
  任妄烛哭得稀里哗啦。
  偏生鼻子不通畅,鼻涕也不争气流出来。
  哭得毫无美观可言。
  院落里,一人沉默坐地上,一人站门前,还有一人坐角落哭。
  大狼左看右看,进屋叼来一块方帕,放进任妄烛怀里。
  任妄烛拿起方帕捂脸,遮住狼狈。
  这一捂脸,哭声更大了。
  哪是什么方帕,是条亵裤啊!
  大狼愁得眉心都堆起了褶子。
  撑着口气叼来方帕,任妄烛还在哭。
  这一哭,大狼也受感染了。
  给烧鸡的人挂了。
  以后见不到人,更见不到人掏出来的烧鸡。
  大狼四肢一蹬,哇唔哇唔叫起来。
  哈士奇般的叫声乱入,院子里霎时跟群魔乱舞似的。
  向修远看了看孟枳。
  孟枳垂着头,露出脆弱的后颈。
  任妄烛的哭声止不住。
  向修远想,他应该安慰的。
  既要担责,那就不会撒手不管。
  但,他不似叶行舟,真正应对这种场景时。
  笨拙的嘴说不出安慰的话。
  组织半晌的言语,并不适合当下的场景。
  最后,只说出三个生硬的字来。
  别哭了。
  向修远蹲下身,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方帕,擦掉任妄烛脸上的泪。
  泪水鼻涕糊一脸。
  他没有嫌弃,耐心将其清理干净。
  任妄烛缩着肩,将自己蜷成一团挤在角落。
  别哭了。
  向修远又说了一遍。
  任妄烛抬眸,泪汪汪看着向修远,咬住唇憋着泪。
  却还是忍不住。
  向师兄,我没师兄了。
  向修远张了张口,生涩说出几字。
  以后,我会照顾好你。
  我也能照顾好自己,我只是想要师兄。任妄烛将头埋进双膝之间。
  你们总是不带我。
  都嫌弃我笨。
  去哪都不带我。
  我一个人,在家里等了一天又一天。
  等了好久好久,你们才回来。
  他瓮着声音,字字控诉。
  我不会拖后腿,我已经很努力修炼了。
  最后一句,任妄烛话语里,是浓浓的委屈。
  向修远沉默下来。
  孟枳看着手背的擦伤走神。
  身后便是那棵玉兰树。
  叶行舟说,在玉兰树下,给他埋了生辰礼。
  秋千下,树根旁,有一块新土痕迹。
  他的手,他的指尖,落在新土处,一点一点挖开。
  土很松,轻而易举就刨出了坑。
  沾着土的木盒出现。
  孟枳眸光有了一丝波澜。
  他愣愣看了会手中的木盒。
  好一会才有反应,抬手擦掉木盒上的土。
  盒扣一按,木盒便打开了。
  一块平安锁吊坠静静置放在盒内。
  纯金制成,做工精良,平安锁背面,镶着孟枳的名字。
  孟枳手指收紧,将平安锁死死扣在手心。
  这一瞬。
  前几日淡去的情绪如潮水翻浪奔涌席卷。
  眼前飞速闪过过往的回忆。
  心脏突然揪疼,痛得无法呼吸。
  孟枳捂着心口。
  身形因急促的喘息而止不住颤抖。
  视线忽而模糊。
  大滴大滴晶莹的水滴砸落在木盒上。
  前些时日若是用阴天来描述的话,现在迟来的情绪,如狂风骤雨。
  孟枳再也无法控制,喷出一口血。
  血溅衣袖,泪水掺杂。
  天旋地转间,孟枳身形一仰,倒在了地上。
  鲜血狼狈相混,消瘦伤口交织。
  孟枳!你给我醒醒!
  一瞬之间,任妄烛飞快站起,几步奔到孟枳跟前。
  把体内不多的灵力一点一点输进孟枳筋脉。
  他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孟枳,我都没师兄了,你是不是也要抛下我不管。
  向修远把上脉,急火攻心,忧思过重,要静养。
  任妄烛抽抽噎噎,扛起孟枳三步并两,推开房门将昏迷的人放回床铺上。
  他扭头,一抽一抽对向修远道,向师兄,你看着孟枳,我暂时不想看见他。
  恨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
  向修远抿了抿唇,你你要去哪。
  我、我要躲被子里睡一会。
  说是睡,实则哭。
  任妄烛捂在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了一团,哭声如幼兽低噎。
  向修远垂下眸。
  到今日,无涧仙尊都未现身。
  死的是亲传弟子,风无涧连一面也不露。
  就叶行舟的三位师兄现身,那几日在孟家相驻守。
  他不知道无涧仙尊在想什么。
  叶行舟是左长老代无涧仙尊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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