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过唯一可能稍值得庆幸的是,内奸事件应该到此为止了。霍黎畏罪潜逃,杜延彬很可能是被灭口,此事应当不会再牵涉到别的人。只盼能追踪到霍黎的下落,能从他嘴里多得到一些讯息。
  片刻后,谭玄出声打破了沉寂:“赵君虎察觉到你的行动了吗?”
  齐雨峰道:“我尽量没有惊动不必要的人,一切都是暗中进行。不过,左辞近日一直在庄中,似乎有所觉察。我这一走,他必定会想方设法打探。我虽叮嘱过了那些人,但恐怕也瞒不了太久。”
  左辞也是四大掌事之一。只不过他跟赵君虎同出于晋王的举荐,关系自然匪浅。
  谭玄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罢了,不管他们。你回去后再仔细查一查,排除任何可能的隐患。”
  齐雨峰点头应允。
  “这是第二件事,可还有第三件事了?”谭玄又问。
  齐雨峰再次点头:“有。第三件事,是温大人托我转告的,韦兰若身体渐好,他就又去见了她一次,想从她嘴里套出点东西。”
  谭玄顿时侧目:“哦?有收获?”
  “最大的收获是,受我们可能出了内奸的启发,温大人也彻查了一番与韦兰若有关的往事,居然真查出了五年前,当时刑部大牢中负责看管韦兰若的守卫曾被人买通,暗中带人来见过她,甚至还不止一次,前前后后见了有三次。温大人找到当年那个守卫,他承认收受了钱财替人行方便之事。对方提出的理由是对这个昔日的魔教圣女很感兴趣,听说她十分美貌,想一睹究竟。这当然是托词,但那人看在财帛份上,也根本不关心对方真实意图是什么。”
  “此人这么大胆?他就不怕人家是图谋不轨想要劫狱?”谭玄讶然道。
  齐雨峰点了点头道:“温大人也是这么问那人的。那人说一开始当然是担心的,但看那人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身体单薄,长相俊秀。也承诺不带任何武器,愿意给他搜身。他以为再有本事,单枪匹马劫刑部大牢也是不可能的。第一次见面之后,那少年也没什么反常举动,只是和韦兰若说了会儿话。后来两次他胆子也就大了。”
  “等等,他见到那个少年的脸了?”谭玄追问,“什么样子?还有,他和韦兰若说了什么?”
  齐雨峰脸上显出一点犹豫的神色,顿了顿道:“他说,那个少年,看起来是个胡汉混血儿……”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都显出震惊之色。五年前的胡汉混血少年,贿赂守卫会见韦兰若;五年后的胡汉混血男子,出现在兰邑,与余家被袭之事似有直接的关系……他们是否就是同一个人?
  “至于谈话的内容……那个少年不欲让别人听见,那个守卫也深知知道的太多是件危险的事,所以每次都走得远远的望风,什么也没有听到。”
  “然后呢?韦兰若呢?她有没有交代那是什么人,他们谈了什么?”谭玄又问。
  齐雨峰苦笑着摇摇头:“她一概一问三不知,不承认有见过什么少年,也不承认同别人谈过什么话。反而指责是温大人编瞎话来诳她。”
  谭玄沉吟了片刻,再度开口:“温容直可不会这么好糊弄,他会变着法儿问的。你方才说是最大的收获,也就是说还有些别的小收获?”
  齐雨峰抓了一下头发,稍稍叹了口气:“的确,还有些别的,不过温大人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有没有用,就要你自己判断了。”
  谭玄示意他说下去。
  齐雨峰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其实温大人在查出这件事之前,曾经去提审过韦兰若。”
  第49章
  “温大人首先就问她,焚玉神功号称是你父亲的独门绝学,连你都无曾得授,现在却再现江湖,你可有头绪?莫不是你爹当年没对你说实话?韦兰若冷笑一声,说世人皆知焚玉神功是她爹得于西域的绝学,又以他几十年的武学功底加以改进,才有如今的赫赫神威。当时朝廷出手,围攻金雀崖,现在却还来问焚玉神功的下落,难道不是被朝廷搜集去了?真要问谁学了焚玉神功,就该问问你们自己。”
  这些往事,谭玄自己便是亲历者,个中种种,他自是再清楚不过。以他对韦家人的了解,韦兰若当时所说之话,必定不会这么客气。
  韦氏一族,可上溯至前朝末年天下大乱时,割据西北,称雄一方的大将军韦肃,在大兴建立,一统天下之后,韦氏后人有一小部分流亡倞罗,后又回到西北,但终究掀不起什么风浪,直到出现韦长天这么个武学奇才,把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离火教经营得有声有色,游走在大兴和倞罗交界的灰色地带,渐成一股双方都不可小觑的强悍势力。而对于大兴的高氏皇族,则一直怀有不臣之心。
  韦兰若生性偏激狂悖,必定不会这般规矩说话。料想温容直在告诉齐雨峰时,已然加工文饰过了。
  但不管怎样,她疑心焚玉神功的秘籍落入了朝廷手中,倒也是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在江湖之中,普遍都存在着这么一种猜测。因为大兴从立国之初,就的确搜集了许多江湖门派的武功秘籍藏于宫中,宫中出来的高手,往往能够博采众家之长,这几乎是江湖中公开的秘密,也是江湖中人对朝廷培养出的高手态度微妙的根本原因之一。
  可是焚玉神功的秘籍,当初的确就没有找到,下落不明。他还是前几日破解了孟远亭飞天之画的秘密,才第一次真正的去深入了解焚玉神功。
  这一点温容直一定也在卷宗中看到过,应当知道。
  果然,齐雨峰往下继续道:“温大人便说,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保证,朝廷没有拿到焚玉神功的秘籍。你所谓的你爹的改进,也不知是牺牲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给你爹试练出来的,这等邪功,朝廷难道会在意么?韦兰若哈哈大笑,说了些胡言乱语,最后才道,倘若焚玉神功的确没有绝迹江湖,那就是火之真神在隐隐中佑护,佑护她爹的绝学星火不灭。”
  “温大人叫她不要神神叨叨,说这些妖邪之语。又说你们离火教早已湮灭尘埃,你爹也早就化作白骨,你所谓星火不灭,不过是自欺欺人之语。当年你们教中有名有姓的人物,随着孟远亭身死,就只剩下殷归野还不知踪迹。听闻他和你爹见解不和,离教出走。该不会是他学会了你爹的绝学?韦兰若又仰天大笑,最后恨恨啐了一口道,他也配?!”
  “见她这等反应,温大人推断殷归野至少当初应该没有可能学会焚玉神功。便又试探问她可知殷归野下落,可知他是否还活着。韦兰若道殷归野背叛她爹,是死是活于她而言没有分别。她说殷归野不过是她爹身边的一条狗,他身负几桩血案,被人追杀,若不是她爹收留,早该曝尸荒野了。”
  “她接下来不过是翻来覆去说一些咒骂殷归野的话,温大人见问不出什么来,便又问起孟远亭的事。”
  齐雨峰说到这里,稍稍停下,看了坐在一旁的孟红菱一眼。孟红菱正听得发愣,压根弄不清离火教中这些人和事,听到爹的名字被提到,连忙打起精神,坐直身体,也望向齐雨峰。
  齐雨峰收回目光,继续道:“温大人问她,孟远亭不过是个小人物,他到底能碍着什么人的事?连朝廷对他也不怎么在意。他为你爹、为你们教派上下兢兢业业、劳心劳力了那么久,谁会这么恨他?连他两个小儿子都不放过?韦兰若却道,我一直身在大牢,怎么会知道外头的事?这事自然要问你们武林正道们啊,我们不是他们眼中的邪魔外道,都欲杀之而后快吗?话说回来,孟远亭不过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但确实一肚子坏水,阴险狡诈,就这么死,实在太便宜他。应当……”他说到此处,又瞟了孟红菱一眼,干咳一声,没说下去。
  “总之,温大人便问她,孟远亭阴险?他阴险在何处?韦兰若便露出嘲讽的神色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你们不是有本事吗,谭玄不是厉害吗?自己去查啊!要不然就等姑奶奶哪天高兴了,说不定就告诉你们了。”
  “温大人便拿话激她,说,你恐怕还不知道,孟远亭其实还有个女儿活着,现在正和谭玄在一起,查清楚孟远亭的事情,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你这个离火圣女,还不是只能在大牢里苦挨日子?到时候要不要叫那个小姑娘来拜见拜见你这个前圣女,瞧瞧你这半疯半癫的模样?”
  “韦兰若听他这么说,却并未发怒,只冷笑道,他们都会受到惩罚的,真神会惩罚他们的!”
  “温大人就说,那可奇怪了,你都在牢里待这么久了,你的真神怎么也不来救你脱离苦海?”
  “韦兰若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又疯狂,然后就开始念叨一些疯疯癫癫的话,什么真神自有祂的旨意,自有祂的路,自有祂的使者来执行,你们凡夫俗子如何能看到,如何能明白云云。这之后她就又忽笑忽骂,没法再交流了。温大人也就问到了这里。”
  谭玄听完他的讲述,沉思了片刻,方问:“对她这番话,温容直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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