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谭玄捡了两根断掉的树枝,裹上撕下的幔帐碎片,浸了些灯油,做成简易火把,照着查看院子。
  院中砖地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痕,想来孟远亭一定就是在这里不敌被杀的。
  院子里看不出什么来,谭玄又走进第二进院子的正堂查看。
  经过打斗,火烧,水浇,这几间屋子几乎没什么可查看的,但谭玄并不气馁,找了一圈后,又往第三进院子走。
  第三进院子也过了火,不过没有第二进院子那么惨烈。谭玄仔细的检查着书架桌椅之类可能有暗道机关的所在。谢白城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看着他忙,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是想看看孟远亭这里有没有留下离火教的什么蛛丝马迹?”
  谭玄手上动作一滞,抬起头来对谢白城投来赞许的目光:“不错,离火教的事已经十二年了,却还有几件事没有了结……不过这就说来话长了。总之,孟远亭虽武功平常,但心思缜密,善于谋划经营,别看八长老中他叨陪末座,其实离火教中各类事务,很多都由他亲自经手。说不定,他是除韦长天外知道离火教秘密最多的人。”
  “就算他知道,难道还会留下什么?这对他来说,岂不是留着危险?倘若他还活着,你或许能问出些什么,这个时候,我看你指望要落空。”
  “这可不一定。”谭玄微微一笑,“心思缜密之人往往也容易托大,以为自己能筹谋好一切,不漏滴水。”
  谢白城只好听之任之,走过去帮他举着火把,让他能用双手,算是对他工作的支持。
  难怪他不让孟红菱跟来,也不通知官府。官府要知道了,免不了要派人来相帮,又过于张扬。哪里能这样仔细的东翻西找。
  正当谭玄检查完了一张桌子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声音。
  谭玄立刻直起身子,和谢白城交换一下眼神,显然,他也听到了。
  谭玄将两支火把塞入房中一座盆栽下的土里,来回滚了几滚弄熄了。拉着谢白城一起,躲入房间角落的阴影里。
  第7章
  窗外传来一阵杂乱但轻微的脚步声。
  离得还挺远,至少隔着院墙。
  看来是一群练家子,这是施展了轻身功夫的。只不过水平高低不齐。
  “向哥,你确定就是这里?”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男声道。
  “唔,应当不会错。白日里我问过人了。”一个要成熟一些的声音道。
  “我怎么刚刚好像瞥见有火光?”又一个男声道,听起来还是很年轻。
  “莫不是闹鬼了?怡之你怕了吧?怕了就拉住哥哥的手!”一阵嬉笑声。
  “去你的!我才不怕!一会子你别怕的抱爷爷的腿就成!”
  “你是哪个爷爷!瞧我不揍你!”
  “好了!别吵吵!你们这个样子怎么行走江湖!”先前那个老成些的声音说,“我们翻墙过去探探!”
  一言结束,很快响起了纵跃之声,有五六个人先后落在院子里。
  怎么除他们之外还有夜探的人啊!
  谭玄拉着谢白城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明白对方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但听他们话语,应当也是江湖中人。
  来此目的何为?
  谭玄小心的靠近窗口,伸头向外张望,只见院子里站着五个人,都是夜行衣的打扮,还蒙着面,手里拿着兵刃,相互照应着,环顾着四周。
  “什么人?”谢白城小心的靠过来,悄声问他。
  这处角落本就狭小,又要提防被外面的人发现。谢白城靠得他极近,甚至不用动,就能闻到他发顶的清香。
  这倒很像他们十几岁时乱闯乱玩的景象。
  谭玄一时怀旧,忍不住悄悄伸手揽住谢白城的腰,凑近他耳边低语:“几个毛头小子,应该不妨事。”
  温热湿润的气息全扑在谢白城耳内,借着屋外漏进来的一点月光,谭玄满意的看到那只白皙的耳朵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他就得意忘形的手滑下去,捏了一把白城的屁|股。
  谢白城瞪他一眼,抬手格开。哪知旁边窗户内挂的锦帘早已被火烧残了,谭玄头一歪稍稍一碰,帘子就脱了钩落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轻响。
  真的很轻,但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里,怎么就那么响亮呢?
  院中五个人几乎立刻跳了起来,聚在一处,把兵刃都对着这边,为首的那个颤着声音道:“谁、谁呀!谁在那边!快出来!”
  谭玄示意谢白城不要动,他一按窗框,整个人轻捷的掠了出去。
  在庭中五人看来,便是从前面残破的屋子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一袭黑衣,身形高挑的男子。而且明明他们人多,对方只有一人,却丝毫不露惧色,不但不露惧色,还意态悠然潇洒,满脸傲然不羁,看他们仿佛看五个胡闹孩童。
  为首年长些的那个握着刀的手不禁有点发颤,这是遇到硬茬了?行走江湖,这么危险的吗?!
  后面有一人小声道:“不不不会是凶手重回案发现场吧!话本子里都都都这么写的!”
  另一人道:“那、那我们就并肩子上!怕他个鸟!”
  谭玄不禁心下微哂,这谁家初出茅庐的小子们?连个切口都不知道过一过,就要动手?他正打算自己先出声招呼算了,谁料左边那个小个子可能是过于紧张,只见他手腕一扬,破空之声顿响。
  谭玄本可以轻易避过,不过担心这暗器会破窗而入伤到不清楚情况的谢白城,下意识的便拔刀一斩,叮当一声,一叶小而轻的飞刀落于地上。
  底下有人咦了一声,说了一声“左手……”
  话未说完,因见他亮了兵刃,刚才叫“并肩子上”那人拔出剑来,当先一步,跃起直刺谭玄面门。
  谭玄侧身避过,手腕一转格开那人长剑。那人看着只觉是轻轻一碰,却有一股绵长之力透过剑身传来,震得虎口发麻,差点长剑脱手。
  “是硬点子!”他失声惊呼。
  同伴自然不会不管他,为首年长些那个抢步上前,一刀下掠,直劈谭玄下盘,谭玄脚步变换,不错睫的功夫竟已转到他背后,一刀劈空。之前的小个子和那个说话颤颤巍巍的家伙一齐攻至,一个使一把锋锐短剑,直刺他腰肾;一个用棍,裹着风声劈头盖脸砸下,封住他跃起的空间。
  一个灵巧,一个刚猛,配合倒是不错,只是下手狠辣了些。此刻三方包夹,难以再靠身法避开,谭玄也不想与他们缠斗,便反手一挑,与短剑相交。
  这一挑他用上了三成内力,那小个子闷哼一声,短剑果然脱手。谭玄整个人向他靠过去,他身材高大,那小个子哪里敢让他近身,仗着动作灵活,连接向后跳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谭玄避开棍击立刻转回身来,眼睛盯着小个子防着他出暗器,余光却瞥见还有个高个子没有加入战团,而是站在几步开外,乍着两只手,呆呆傻傻的模样。
  使棍的那个一击落空,正想跟上,却见谭玄长刀直指小个子的鼻尖,小个子空了手,不敢随意动作。使棍的顿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听一人开口:“谭玄……”话音未了又改了口,“谭庄主?”
  说话的正是那个乍着手的高个子。
  “什么潭啊湖的!”“并肩子上”焦急地扑过来,“阿海……”
  为首年长那个默默挡住了他,望向谭玄:“阁下……真的是屿湖山庄的谭庄主?”
  谭玄斜睨着他,嘴角微微一扬:“你是霹雳刀向问寒的儿子?”
  为首之人有点僵硬的点点头。若对方真的是谭玄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屿湖山庄谭声名在外,绝对算得上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别的不说,刚才人家一刀就轻松挑去了老四花如海的剑,既能挑去你剑,削掉你手指又有何难呢?人家显然是手下留了大情的,几下交手,都是尽量避让,没动真格的。
  “既然是谭庄主,那我没什么好不服气的。”刀尖下的小个子喘着气,悻悻然地说。
  谭玄看向他,收了刀。
  “我是岭南花家的,花如海。”小个子说着,拉下了蒙面巾,又想他大概没有那个知名度能让谭玄知道,便又补充,“我爹是花卿玉。”
  谭玄露出了然的神色点点头。岭南花家以机关暗器见长,难怪这小子一出手就是飞刀。
  “并肩子上”和使棍的也通报了家世姓名,当然,都是武林正道人家的后起晚辈。
  就剩下那个认出他来的高个子了。
  高个子小跑过来,一脸兴奋神色,双手搓着衣角道:“我、我叫程俊逸!是宁河程家的……我,我瞧见你……您用左手刀,江湖中有几个成名刀客是用左手刀的呀!且刀身细窄狭长,通体乌黑,正是江湖上传言的那样!”
  他的同伴们起先还认真听着,见他越说越激动,连比带划的,且刚才四人都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只有这家伙明明是五人中功夫最好的,居然一直不出手,真是不像话。于是不禁渐渐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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