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你坐在一旁明摆着看好戏,千手扉间说完条款的内容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对千手扉间说:“你的演讲很有效果。”
  千手扉间低头整理手边的文件,这也是你出的主意,先将条款说得格外极端,这样才能换来对方妥协的态度,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主要功劳还在于你。”
  等对面吵了不知道多少架以后,总算是达成一致,派出贵族的代表再次与你们磋商,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你们大获全胜。
  谈判会议结束后你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明朗,就连走路的脚步轻快的,只是在回去的路上雅仁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如果说在谈判开始前他还有这件事支撑着自己坚持下去,那么在会议圆满结束后,支撑着他的东西也随之消失,你们本该当即赶路回花之国的,但他却抓住你的手腕,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轻飘飘的,他说:“不,还是别回去了,我不想……最后也死在宫里。”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就连额头上也渗出一大片冷汗,“让我再看看月色吧,外面的月色比王宫里的美得更多。”
  你反握住他的手,掀开马车的帘子,让他倚靠着自己的身体,你们所在的队伍停了下来,恰好此时月亮也从天边升起,你用手帕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轻声细语地问:“月亮出来了,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雅仁的声音沙哑,“再说点别的故事吧,太安静了。”
  “你想听什么故事?”
  “什么都好,只要是你说的就好。”
  你斟酌用词,说起未来的故事,这也是你对未来的计划,他听着听着就轻声笑了,“你比我能够看到更远的事物,真好啊……连同我这一份,替我看看这个世界到底能变成怎样吧。”
  以前你还会半开玩笑地说他一直靠着你,靠得你肩膀发酸,但是此刻的他轻飘飘的,紧挨着你就像是在你的肩头落下一根羽毛那样轻盈毫无重量。
  沉默了片刻,他又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没头没尾地说着一些别的什么,他说自己当初听说自己要联姻的时候惊讶之余只觉得和自己联姻的公主很可怜,毕竟他这样病弱的人多半是命不久矣,但他同时又很庆幸这只是政治联姻,既然是政治上的往来,那么大部分是没什么感情的婚姻。
  如果没什么感情的话,想必在他死后他的妻子也不会多难过的吧?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只是……
  “只是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隔着珠帘,听见你的声音,双眼捕捉到你的侧影轮廓时,我就有些后悔了。”他低垂眼帘,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抖着,他接着又说,“我在想,你这样的人不该和我结为伴侣的。”
  明明一开始还在庆幸你们之间如果没有感情等他死后你也不必多伤心,可在婚礼之后,在与你相处的时候他又止不住地想,如果他死了,你会对他有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难过吗?人好像就是这么贪心的东西,在得到一丁点的甜头以后就又希望得到更多,就连他也不例外。
  “但我果然还是……为自己能够遇到你而感到高兴。”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你肩头的衣服。
  他并不奢求你能一直记住他,只要你在未来的某个瞬间,能够想起他就好。
  月亮升到夜空中,又渐渐地沉下,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很浅很浅,最后就和那轮明月一样沉入地平线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垂下眼帘,这不是你第一次目睹死亡,但就算不是第一次,你仍旧会为生命的逝去而感到哀伤,你低下头,他眼眸微阖,唇角轻轻上扬。
  周围的侍从还有侍女围了上来,你安静地替他整理头发和衣衫,又吩咐身边的人准备葬礼,做完这些,你才走下马车,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那条手帕,直到斑走上前,说自己已经让忍猫把他的死讯传回国都,等你们回到那里估计葬礼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说完好一会你才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吐出一个单音节,“啊……”
  “斑,麻烦你了。”到这个时候你还在礼貌地向他道谢,但斑想要听的不是这个,他漆黑的眼瞳凝望着你的侧影,你在为他的死去而感到悲伤吗?因为你其实是喜爱着他的对吗?
  不安……强烈的不安占据他的内心,他说:“你在哭吗?”
  你眨了眨眼睛,只是为了检查自己有没有眼泪,结果是没有,你的眼眶甚至没有酸涩的感觉,你早就料到了他的结局,你说:“没有,我也以为我会哭的,但是——我没有。”
  死亡是既定的命运,这个时候你忽然想起了母亲,她曾和你讲过这样一个睡前故事,说是母亲请求佛陀拯救自己病逝的儿子,佛陀说,你到城里去,找任何一户没有亲人死去的人家讨要一颗芥菜子,可母亲寻遍全城都找不出一户没有失去过亲人的人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母亲柔声对你说,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你也要学习接受亲人死亡带来的痛苦。
  那时的你紧紧抱住母亲,哽咽着说自己还学不会。
  那就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你会学会的,母亲抚摸着你的头发。
  你想,现在的你真的学会了,你侧过头,对着斑笑了下,“死亡也是常态,活下来的人也连同逝去的人那一份,更加努力的去往更美好的未来。”
  斑无声地褪下手套,托起你的侧脸,指腹摩挲你的脸颊,他宁愿你大哭一场也好过说出这些话来,他头一次开始苦恼自己不擅长安慰人,如果是泉奈的话,或许就能说出不少话来让你开心一些的吧?
  前一秒他才想到泉奈,下一秒他的弟弟就出现在你们身边,他以为泉奈会说点什么的,但他却出奇地安静,只是陪在你们身边,至于千手扉间,他还在忙着拟定新的条款,途中也有意无意地从你面前经过,但因为那对宇智波兄弟就跟两条小尾巴一样护在你身边,他根本无法靠近,只能站在不远处看你一两眼。
  确认你应该没事,转头又继续工作,他不光是要处理工作,还得要应付大哥柱间送来的信件,自从他们和你去往火之国的国都后千手柱间就以每天一封信的频率给弟弟扉间写信。
  千手扉间也没有傻到直接告
  诉自己的大哥你现在心情低落,唯恐对方一个激动就赶了过来,到时候木叶没人坐镇又该怎么办?因此他写给大哥的回信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件事而已,还好他的大哥也体谅他最近工作繁忙,收到了信也没多说什么。
  等你们回到花之国的国都葬礼的前期准备也差不多了,在此期间也有人跳出来质疑雅仁的死是你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完全夺取这个国家的权力,但这种话还没能传出去,说话人就被身边的人捂住嘴,被对方用惊恐的眼神谴责。
  “你难道是疯了吗?你不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掌控了国家命脉,就连大权也在她手中——你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而且医师也诊断过了,雅仁大人就是因病去世的,都到这时候了,你可别再犯糊涂了!”
  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质疑你,大部分人都还算是有眼力见,其实在雅仁去世前他们就察觉到了,雅仁有意将权力重心转移到你身上,所以聪明的人早就知道该如何战队,只有不明情况的人还在叫嚣。
  你没怎么理会这些人在说什么,因为光是葬礼的各种繁复细节就让你耗费了大部分精力,直到他的棺椁入土,你才得以喘息片刻,当然,你也没有休息太长时间,因为千手扉间又拿着文件来找你了,他是那种不会因为个人情感而影响工作的人,所以哪怕王宫里上上下下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氛,他视若无睹,就如同往常那样敲响你的房门。
  障子门被拉开,你正在整理以前用过的指甲油,桌子上堆放着一大片瓶瓶罐罐,文件都没处放,你示意千手扉间坐下,他把文件放在一边,又问:“你在整理东西?”
  “嗯,是以前用过的指甲油,好像有的已经变干了。”你把风干的指甲油放在一边,又不经意地说:“以前我还给他涂过指甲油,他的手指白皙又漂亮,涂上红色的指甲油以后就更加漂亮了,像是点缀在白雪里的红梅。”
  千手扉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片刻,他才说:“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对我那么做。”虽然他的手指比不得贵族的细腻,但也算得上白皙。
  说这话只是想要安慰你,但话说出口,听上去反而像是居心叵测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代你亡夫的位置,他隐约皱起眉。
  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吧,他想,只是才抬眼,就瞧见你的浅笑,你说:“扉间你涂指甲油吗?”
  “怎么,不可以么?”莫名地,带着几分小脾气地反问。
  反而显得他更加幼稚了,他抿了抿嘴唇,移开视线,“那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但你却还是对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在他的小指甲盖上涂上暗红色的指甲油,只涂了这么一个,不算太显眼,接着你又收起这些瓶瓶罐罐,示意他把文件放在桌上,千手扉间的反应慢了半拍,在后来和你讨论的过程中他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地瞥向自己的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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