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沈招顺着他的指尖转头,背后空空如也。
  “朕是天子,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朕,”萧拂玉手中玉簪用力,缓缓往里刺,语调温柔,“当然也包括沈爱卿。”
  沈招胸膛剧烈起伏,本就苍白的唇愈发没有血色,额前青筋暴起,黑眸可怖得要杀人。
  【65】。
  【75】。
  ……
  【99】!
  沈招头顶的黑化值急速飙升。
  萧拂玉半眯起眼,一耳光甩偏沈招的脸:“谁准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朕?”
  沈招:“……”
  【98】。
  【97】。
  【96】。
  ……
  【64】。
  “陛下,那不是刀。”
  沈招垂眸,才发觉天子眉眼明艳,却并不柔软,沿着细长的眉梢往后,是微微挑起的眉锋,期间藏有锋芒万千,刺伤旁人也刺伤自己。
  萧拂玉漫不经心抚摸玉簪上的桃花纹路:“不是刀那是什么?”
  “是糖葫芦。”
  萧拂玉猛然拔出玉簪,鲜血溅在他艳丽的眉眼上。
  “少糊弄朕。”
  沈招闷哼一声,垂眸敛去眼中阴翳,舔了舔唇边的血。
  “那陛下可别眨眼。”他随手撕下一块衣角,死死勒住腰部的伤,而后像无事的人一般,一只手绕到腰后。
  萧拂玉半信半疑。
  谁知男人竟真从腰后变出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如何?”
  萧拂玉揉了揉狂跳的眉心,试探伸手去接,头顶忽而传来一声巨响。
  他偏头,目光穿过虚掩的窗户缝隙,只见无数朵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上炸响。
  “陛下,新年快乐。”
  糖葫芦被塞进他手中。
  他垂眸,不紧不慢张嘴咬下一颗,面颊鼓起一个小包。
  “糖葫芦,很好吃。”
  陛下艳红的唇一张一合,唇角轻佻勾起。
  沈招目光灼灼,连腰上的伤都顾不上,急切地低头,要舔他唇边的红糖碎渣,又被他轻飘飘偏头躲开。
  “但这种小摊上随处可见的玩意,爱卿还是少吃点,容易牙疼。”
  萧拂玉施施然起身,挑了挑眉:
  “沈爱卿愣着做什么?朕已经不头疼了,还不让外头的人都进来?”
  沈招喉结滚了几遭,饿得发绿的眼珠子终于从陛下嘴上撕下来。
  他面无表情转身出去,带着气急败坏的意味。
  几息后沈招领着一堆人急哄哄跑进来,还未上前就被这些家伙挤到了最外围。
  “陛下,您可吓死奴才了!”
  “陛下,您可还有哪里不适?”
  “陛下,快让臣再把把脉……”
  “陛下,今日是臣没能护好您。”
  “今日你们辛苦了,”萧拂玉轻叹一声,眉眼恰到好处露出一丝疲惫,“都回去吧。”
  众人虽想再问,也不忍心再让陛下劳心劳神,依依不舍告退。
  “季缨,”萧拂玉叫住走在最后的青年,“让金銮殿的大臣们散了吧。”
  季缨低低应了声是。
  萧拂玉扫了眼他手臂上的伤,“来福,去太医院取金疮药给季统领。”
  “谢陛下,”季缨抬眸,触及他手里的糖葫芦,顿了顿,右手无声攥紧了腰间的剑柄,“其实这是小伤,臣不碍事。”
  “陛下,既然季统领觉得不碍事,想来是不想要陛下赏赐的药了,”沈招慢慢道,“不如给臣,臣的胸口,臣的腰,臣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很呢。”
  萧拂玉手里还捏着男人送的糖葫芦,似笑非笑道:“浑身难受就去看太医。”
  说完斜睨来福一眼:“还不快去。”
  “是。”
  来福走了,季缨也走了。
  沈招赖着没走,被陛下一记眼刀飞过来,只好慢吞吞转身。
  “臣告退……”
  沈招话没说完,高大的身形一晃,一脑袋栽进了养心殿的地毯里,再次将那扇昂贵的金丝楠木屏风压倒在地。
  又是挡刀又是被捅,最后晕倒在地,又何等忠心,何等可怜。
  可惜。
  萧拂玉缓缓站起身,瞟了眼男人头顶的黑化值。
  顶着过半百的黑化值,背地里还养了一堆私兵——
  给他表忠心?鬼才信。
  萧拂玉冷哼一声,自沈招身侧走过,拖曳在地的衣摆轻柔蹭过男人鼻尖。
  他停到炭盆旁,睫羽垂落遮住眼底冷漠的神色。
  素白指尖一松,手里的糖葫芦便滚进炭盆里,裹上灰尘,即便再捡回来也入不了嘴了。
  “陛下,沈大人他……”
  他侧目看向沈招,捞起脚边朝男人龇牙咧嘴的幼犬,轻声道:“送去侧殿,让太医给他重新包扎一下,若是醒了,便让他出宫,不必来回朕了。”
  “是。”
  宫人扶着人转身要走,萧拂玉忽而瞥见什么,唤住宫人:
  “且慢。”
  “朕记得今年岭南府进贡了一株千年雪莲,”萧拂玉走近,瞅着男人眼皮底下不断滚动的眼珠,耐人寻味道,“既然沈爱卿救驾有功,便赏他了。
  免得说朕小气,自个儿跑来偷些不该偷的东西当赏赐。”
  第47章 这条狗链朕自有用处
  沈招被宫人扶了下去。
  待来福办完差事回来,萧拂玉已侧躺在榻上陷入沉睡。
  那只雪白的獒犬就窝在陛下怀里,尾巴一甩一甩,不吵也不闹。
  “来福公公,这脉还把么?”院首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来福叹了口气,趴在榻边,将陛下裸露在外头的一双足塞回被子里,“待陛下醒来再说吧。”
  两人鬼鬼祟祟退出寝殿,仰头看天。
  来福虚虚抹着眼泪:“好不容易到了除夕,陛下也没能安稳过个好年。”
  院首双手揣在袖子里:“来福公公放宽心,处在陛下这个位子上,能安稳睡个觉已比先帝强太多了。
  再说了,陛下还年轻,未必就喜欢安稳。今日刺杀便给了咱们大梁师出有名的机会,来日将北蛮打下来,也是件青史留名的大事呐。”
  来福冷哼:“那是自然,陛下就是无所不能的。”
  ……
  萧拂玉近日用膳的时辰比从前要久些。
  他慢悠悠喝一口粥,便要喂幼犬喝几口奶。
  “陛下,还是让奴才来吧,您都没法好好用膳了,”来福心里头酸溜溜,瞥了眼趴在陛下手臂上的幼犬,就要上前去抱。
  “汪!”幼犬戒备地扭过身子,凶狠地呲着犬齿。
  “哎哟,”来福险些被它咬到,“陛下,您看它……”
  来福脸上的委屈不似作伪。
  要与沈招那些男人明争暗斗便罢了,如今他还要与一条小畜生抢陛下!
  “无妨,朕喂它就是了,”萧拂玉摸了摸糖葫芦的脑袋,幼犬立马夹着嗓子呜咽起来,甩着小尾巴上前去舔他勺子里的羊奶。
  “真是乖狗。”萧拂玉愉悦弯唇,捏了捏它的尾巴。
  来福立在一旁,拂尘上的毛都快被他揪光了。
  他嫉妒!他可是陛下的御前总管!陛下都没夸过他乖。
  许是新鲜感尚在,萧拂玉不论去哪儿都要带着糖葫芦,还命内务府赶制了一条金链子套在它脖子上。
  只是那金链子太重,糖葫芦又刚学会走路不久,爪子还没迈出去脑袋就朝前一栽。
  萧拂玉遗憾叹气:“罢了,等你长大点再戴吧。”
  说着便要取下,却遭到糖葫芦剧烈的反抗。
  “嗷呜……”糖葫芦挨着他的龙靴打滚,咬着金链子另一端往他手里递。
  萧拂玉拗不过他,只好道:“来福,让内务府重新赶制一条细的狗链。”
  顿了顿,又玩味道:“至于这条粗的,朕另有用处。”
  来福心里头泛着酸水,应了声,然后道:“陛下,听闻那北蛮太子在诏狱受了上百种刑罚,还不肯老实交代,今日骁翎司的陆大人刚来回话,问陛下可要亲自审问?”
  “朕险些忘了这回事,”萧拂玉抱起糖葫芦,不紧不慢道,“即刻备车。”
  他当然不是真的忘了。
  只是北蛮太子为何行刺,又受何人指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了北境发兵的名头。
  陛下养尊处优,即便微服出宫坐的也并非寻常马车,焚香暖炉,软垫点心都须仔细备上。
  等待备车的间隙,萧拂玉刚换下龙袍,外头的宫人便传:“陛下,季统领来了。”
  “让他进来吧。”萧拂玉并未回头,只是对着铜镜展开双臂,任由身旁服侍的宫人捧着白玉腰封绕来绕去,将他的腰肢勒出窄窄一条。
  “陛下,”季缨不小心瞥见天子的腰,目光被烫得立马垂下。
  “手臂上的伤可好些了?”萧拂玉转身,从宫人手里接过糖葫芦,倚在贵妃榻上。
  “多谢陛下关怀,”季缨淡声,“臣的伤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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