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她压着嗓子,似乎是怕被他听去了似的,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小声哼哼着,发出模模糊糊的呜咽声来。
  鬼使神差地,他把耳朵凑近了些,只听见她用沙哑的嗓音说了许多露骨的情话,简直像一场絮絮叨叨的独白。
  这些情话原本全应该是讲给他听的!一字不拉!
  那些带着欲念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明明那六年匆匆而过之时,他没品味出任何温情和美好,可现在回忆却化成了一把把金色的刀子,不停地捅刺着他。
  顾时觉得头昏昏沉沉,脑中理智的堤坝彻底崩塌,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腰带下方。
  至少今夜,他就当她的情话全是讲给他听的吧。
  他咬着穿透舌头的银钉,在舌尖令他窒息的痛感之中,将手伸了下去。
  他眼睛彻底红了,一边大颗大颗地落着泪,一边手心暗暗用力,咬紧牙关,嘴唇不停颤抖。
  双眼彻底在欲念之中失焦后,春梦初醒后顾时发现自己睡在冰窟窿里,温柔乡全是别人的。
  他嫌恶地丢掉了包裹着肮脏的草纸,空气中飘逸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贱了。
  顾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受伤的肩膀猛地和冰冷的地面发生撞击,他只觉得浑身一麻,四肢几乎不听使唤,他只伸着脖子,一边啜泣着,一边想尽办法把身子贴近冰冷的墙,把她的声音收入耳中。
  她已经把所有落空了的期待都补偿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他只能悄悄地偷一点点她给别人的爱。
  “对不起……对不起……”
  顾时呜咽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小团一小团,含糊不清的道歉声音,他知道自己不该破坏她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离开她独自生存下去。
  除了她,没人能降伏得了他的情绪,就连他自己也不行,他只能属于她,缠紧她,他的人生已经定型了,再也没有别的可能。
  他早已是一株拼尽全力寄生在她身上的藤蔓,没法生根。
  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丑陋至极,难堪得要命。
  世界上有谁会真心喜欢像他这样的人?
  他根本不配。
  牙齿狠狠咬着舌钉,痛觉是他给自己降下的惩罚。
  他就是要代替她来惩罚自己,替她来清算他的罪恶,他痛起了额头上的一片冷汗,双眼却死死瞪着空白的天花板,双腿不受控制地用力,脊背弯成一个可笑的弧度。
  这一夜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但时间不会等他,不管他是怎样痛苦,亦或是怎样的快乐,太阳照样会东升西落。
  鸡的鸣叫声响起后,他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严重缺乏睡眠,也只得爬起来,穿好衣裳。
  今日他的脸色甚是难看,眼白里满布红血丝,他不想让她看见他这个狼狈的样子。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陶金荣偏偏不加掩饰地,像个判官似的猛地站在他的面前,两只眼睛把他从上到下扫射了一遍。
  她并不算完全的气势汹汹,毕竟她的腿略微有些使不上力气,看起来睡眠有些不足,腰肢软着,像是随时随刻要倒在别人身上似的。
  可她看着他的眼神却异常可怕。
  他被那眼神看得十分羞愧,低着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眼神躲躲闪闪,他只在心中哀求她赶紧放过他。
  她的柔情款款绝对不是给他的。
  陶金荣冷冷地说:
  “顾时,有些事我要单独问你。”
  她冷着脸,顾时像兔子似的,呆然地跟着她进了房内,等待着一场严酷的审判。
  陶金荣猛地扯着他的领子,单手把他推在了冰冷的墙上,这墙正是他昨夜独自缠绵过的那面。
  羞耻心把顾时击败,自尊心溃不成军,他失去了一切反抗和求生欲望,头狠狠地撞在墙面上,发出碰的一声。
  她再也没有了那似哭非哭的细弱嗓音,而是声音低沉,几乎有些苛刻地质问道:
  “顾时,你昨夜听到了什么。”
  第97章
  羞愧心一下击溃了顾时,他眼睑泛红,身子不停地颤抖。
  他既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做了什么,又没有脸面说谎,即便是咬死不承认,他也知道自己躲躲闪闪的样子没有一丁点说服力,只得不停求饶,双眼失焦,努力将乞求的目光移向她的眼睛。
  “放……放过我吧……”
  “你昨晚到底听着我的声音干了什么下流的事?快点说!”
  她手上用力拧着他的耳朵,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地逼他承认。
  “我……我已经替你罚过我自己了……”
  顾时露出了一个无助且讨好的笑容,微微张开嘴,露出舌尖上泛着银光的舌钉。
  “这是舌钉,咬一下真的很痛,我已经狠狠的咬过自己了,你要是恨我,就咬一下吧。”
  他侧过头去,补了一句:
  “你想对我干什么都行。”
  她松开了他,冷笑着拍了拍手。
  “想得美。”
  她转身便走了,留他一个人如同被抛弃的流浪猫一般站在原地,他看着她婷婷袅袅的背影,苦笑着想她怎么连扇他一巴掌都不愿意了呢。
  顾时摸了摸自己的领子,她手的温度和触感还残留在他的脖子上。
  反正他能有多龌龊,她一向都知道的,索性便破罐子破摔吧。
  当日夜里,他们便回到了京城。
  顾时心想,她还活着,可是自己还是要一个人入睡,一个人起床。
  他知道陶金荣不喜欢听他抱怨,哭得多了她就会心烦,但是她禁不起诱惑。
  还是先把外貌恢复好再说吧,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未免有些太难看了,她看了肯定不悦。
  陶金荣大半夜跟着秦思昭回了他在京城原先的住所,这里她之前是来过的,位置有些偏了些,但里面还算干净利索。
  “今夜晚了,咱们先休息,凑合睡一晚便是了。”
  她挽着秦思昭的手臂,一起进了卧房。
  “荣儿,恐怕你出门得戴上帷帽了……人来人往,难免有些应酬,我怕你被人认出来。”
  她点点头,说:
  “嗯,我知道的。”
  和秦思昭一起躺在床上,她把头往他的肩膀上靠了靠。
  现在她还不知道顾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次日,顾时派人来送了许多摆设,陶金荣缩在后宅没有出面,只有秦思昭一个人去应和。
  几个消息灵通的官员见秦思昭受了赏,又纷纷过来阿谀奉承,陶金荣把后宅的窗户纸捅了个眼儿,悄悄地往外看,不禁冷笑。
  这群人还以为秦思昭是得了重视呢,殊不知他境遇比任何人都要危险,脑袋几乎别在了裤腰带上。
  她敢打赌,这些大臣如果遇到了和秦思昭一模一样的情况,绝对会把妻子卖给顾时换取荣华富贵。
  秦思昭忙了一上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进屋,把门关上抱怨道:
  “他给我派了个进宫培训御医的活计,我恐怕是没时间给你做饭了,只能雇佣一些人来伺候打扫。”
  “没事,你雇个厨娘就行,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她对这个安排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她也不知道顾时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但是她也知道,他肯定是想勾引她偷情。
  自然是偷情,肯定是会想方设法地把她丈夫支走的。
  想到这里,陶金荣就嫌恶地皱起了眉,他为了下半身那点儿事,可真是花样百出,顾时矫情来矫情去的,不就是想钻被窝么,无非就是怎么钻,用什么花样钻,什么时间钻的区别。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嚎叫:
  “姑娘……快放我进去吧!”
  她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是金盏的声音。
  “是金盏,让她进来吧。”
  陶金荣看着秦思昭,解释道:
  “她是我之前的贴身侍女,嘴巴很严,能信得过。”
  秦思昭去给她开门,她背后是一个竹编的箩筐,里面正是之前那只长毛的小白猫,惬意地卧在了箩筐里。
  她直直地冲着陶金荣奔来,猛地一扑抱住了她,哇哇大哭: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被灭口了呢!”
  顾时派人找到她时,她还以为是他要治她的欺君之罪,吓得不得了,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畏惧,只强撑着假装自己不知道此事。
  没想到竟然是他已经找到了泠川,请她回来给他们两个那档子纠纠缠缠的烂事儿打掩护,金盏才松了口气,好在自己没露出什么马脚。
  “哎,别哭了,别哭了,没事了。”
  陶金荣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和金盏在某些方面实际上非常默契,一下便知道她因为什么而感到害怕。
  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喵喵……”
  小白猫灵巧地从箩筐里跳了出来,巡视着整个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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