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确实感到了一种自卑,他觉得如果他稍微松一松手,她就会头也不回的跟着他走。
  连一个姬妾都敢当面骂他的手段下作,可他却只能用最卑鄙的方式强行留住泠川,别无他法。
  如果她愿意高看他一眼,他就愿意拿出任何东西来讨好她,包括皇位。
  “泠川,你想不想要跟我一起上朝?”
  “不要。”
  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洗干净了就早点出来,别一天到晚地说些有的没的,我不耐烦听。”
  她直接转身走了出去,外面的雨还是那么大。
  她随手拽着一个小宫女问:
  “这雨还要下多久?”
  “啊……娘娘……奴婢不知道呀……这个季节的雨没什么规律的。”
  她被泠川猛地吓了一跳。
  一个宫女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参见娘娘,奴婢是来禀报娘娘吩咐的事的。”
  “嗯,说吧,快些说。”
  她心不在焉地等着小宫女宣布一个她早就知道的噩耗。
  “雨实在是太大,路面上全是积水和泥泞,马根本不肯出去,得等天气转好才能派人去追,还请娘娘稍安勿躁。”
  宫女深深地行了一礼。
  “这样的天气,也不好让你白跑一趟,给她拿五两银子回去吧。”
  泠川被裙摆猛地绊了一跤,赶紧扶着一旁的柱子,才勉强站稳。
  她看着外面厚厚的云层,心想她和秦思昭,是注定要错过了。
  她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故意打了个哈欠,掩饰早已噙在眼中的泪水。
  心如刀绞,却无人能诉说。
  她想她的娘亲了。
  第58章
  她心不在焉地躺到床上去,闭上眼,封闭住自己全部的感官。
  只要挺过去这几天,就没事了。
  她把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安抚着自己。
  她当然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她还有一点微薄的可能性拿回假死药,按时赴约,可就是这一点渺茫的可能性在折磨着她。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痛苦的。
  如果有一根绳子,只要动手拉一下,她就能跳过这漫长的五天,直接得到一个具体的判决,她会拼命地拉扯这根绳子,直到绳子嘎嘣一下断掉为止。
  “泠川。”
  顾时直接爬上她的床,打断了她的忧思。
  泠川把他往下推了推,想让他远离她的床。
  “大白天的,你别躺在床上,太怠惰了。”
  “你不也躺着呢吗?”
  顾时摸了摸她的额发,挑出来一根银丝。
  “泠川,你怎么生白发了?”
  她不耐烦地打掉了他的手。
  “我躺着是因为我怀孕了,难道你也怀了么?”
  至于那根白发,当然不是为了顾时而生的。
  顾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下了床,去抽屉里拿出了一沓布料,直接摊开在了泠川的床上。
  她才看清楚那是不同颜色的小衣服和肚兜,看起来是给刚出生的小孩子穿的。
  “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小孩子的东西了。”
  他偷偷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
  泠川皱着眉问道:
  “怎么?你很期待吗?”
  泠川只瞥了一眼那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小衣服,她总觉得这些宫中的吉利样式有些瘆得慌。
  “毕竟是我的孩子,期待一下又怎么了。”
  他小声说着,拿眼角瞥了泠川一眼。
  “哦。”
  泠川回答地颇为敷衍。
  “泠川,你的娘亲应该很爱你吧。”
  她点点头,斩钉截铁回答道:
  “当然。”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娘亲爱她。
  “那你可以像你娘亲爱你一样,爱一下我们的孩子吗?”
  泠川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记得自己的爹娘感情很好,她娘亲的身体不易受孕,是去送子观音那里求了又求,才怀上了她这个女儿。
  她是家中独女,父母对她爱若至宝,甚至早早就给她挑选了合适的夫婿。
  可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像娘亲爱她一样去爱顾时的孩子。
  犹豫了半晌,她说道: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顾时搂着她的脖子,强行贴近了她。
  “我们也是夫妻,哪里不一样?”
  他近乎绝望地追问。
  泠川原本想告诉他,她完全是出于报复他,也报复自己的心理,才故意没喝避子汤,怀上了这个孩子。她就是想要伤他一千,自损八百。
  她真想完完整整地告诉他,为了离开他,她是如何欺骗他,算计他,恶意满满地策划了假死出逃。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马上把这个腹中胎儿甩掉。
  可是她最终一句话也没说,所有感受涌上心头,她最终只说出口了三个字。
  “我累了。”
  明明顾时的骨血已经融进了泠川的肚子里,他却觉得自己和泠川这样的疏远。
  他伸手去抚摸她的面颊,她也一言不发,任由他把手放在她的脸上。
  “泠川,你知道的,孩子生下来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泠川皱着眉,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急切地问道:
  “我生下来之后,把这个孩子给你,你可以放我走吗?”
  顾时直接愣住。
  她的心跳声那样的响,泠川抱着他,几乎是把整个人的体重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们胸口贴着胸口,心脏对着心脏。
  她如此亲密地拥抱着他,却说出了这么残忍的话。
  顾时觉得脖子一轻,泠川松开了他。
  “罢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她一言不发地合上了眼。
  顾时沉默了半晌,问:
  “你想要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随便,顺其自然。反正生下来是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能选。”
  泠川冷冰冰地回答。
  顾时很想质问泠川为什么对他忽冷忽热,明明就在前几天,她还柔情款款地对着他诉说她的爱意,可现在却对他弃之如敝履。
  一百种不满涌上心头,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他站起来,看了看窗外。
  “泠川,雨还是没停。”
  “嗯。”
  磅礴的大雨把她的心都浇得冷了。
  顾时在房中踱步,很明显他坐立不安。
  他去拿了笔墨纸砚铺在案上,提笔的仪态优雅,宛若白鹤。
  他的字体温润秀劲,显然是下过很大的功夫。
  “泠川,你看看,若是男孩,就叫顾頫,若是女孩,就叫顾婧,你说怎么样?”
  泠川斜着眼瞟了一眼。
  “你能不能起个我能看得懂的名字?这个字我根本不认识,黑漆漆一团。”
  她指着那个頫字说道。
  顾时叹了口气,说道:
  “頫是俯视的意思,你现在认识了吧。”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顾时低下头去,他不太愿意提及自己名字的寓意。
  “大概有隐晦的贬义。”
  “我没有学问,看不出来,我只能联想到……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泠川打了个哈欠。
  顾时皱着眉头说道:
  “那便是一种贬义了。”
  顾时知道他的父亲一直怀疑他的血统,他不仅外表生得高大,身体也确实没有任何隐疾。就连视力都比绝大多数的人要好。
  他应该不是皇室的血脉,他幼年时还常常因此自卑,但现在他只觉得庆幸他娘给他挑了一具健全的好身体。
  泠川不想看见顾时,可这雨越下越大,直接把他堵在了她的屋里。
  “我们来干点什么打发时间的事吧……”
  她想做点事,这样就能短暂地从郁闷里解脱出来。
  “你不是说了不能行房吗。”
  “呸,我说要打发时间,你就只能联想到那种事情吗?真下流。有没有点别的打发时间的事能做?”
  “那你来帮我处理公务好了。”
  泠川连忙摆手:
  “不行不行,我一看到大字儿就眼晕,没几下子便困了。你自己的活自己干,我才不给你打白工呢。”
  “那我教你下棋吧。”
  顾时把棋盘找了出来。
  泠川兴冲冲地说道:
  “这个我会,五个棋子连成一根线便赢了,我小时候还玩过呢。”
  顾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小时候是同谁一起玩的?”
  泠川的话一下子梗在了喉咙里,变了脸色,再也笑不出来。
  她小时候确实是和秦思昭一起下的五子棋,互有胜负,她现在想想,恐怕他是不留痕迹地给她放了水,毕竟他长了一个能考上状元的聪明脑瓜。
  她没想到秦思昭会为了童年时从早到晚玩在一起的情谊付出这么多,他竟然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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